【幕后】 如云佳片何处来？“邀片子”难于“抢票子”

　　随着中国电影产业的飞速发展，近年，华语片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的亮相愈发有分量。从入围金爵竞赛的《对风说爱你》、《烈日灼心》、《1980年代的爱情》，到开幕片《我是路人甲》，再到入围亚洲新人奖的《少年巴比伦》、《少女哪吒》、《东北偏北》等影片，本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更是一次性涌现了大批质量突出的作品。

　　对于这样爆发式的呈现，负责华语片邀约和影展策划的吴觉人表示，新鲜，是今年华语片的一大特质，“除了竞赛单元，很多参加展映的都是还未登陆院线的作品，包括《山河故人》、《少年班》、《杀破狼2》、《煎饼侠》，是观众一次提前的‘尝鲜’机会”。其中，在组委会的特别策划下，戛纳归来的《山河故人》特别举行千人场，迎接国内的首批观众。“这是一部万众瞩目的电影，而且这种形式也很新鲜，过去大家对贾樟柯导演的认识可能偏小众，但在电影节的平台上，我们相信会有大量的观众关注它。”

　　送上大量新片的同时，上海国际电影节同样没有忘记回顾过去。今年恰逢世界电影诞生120周年、中国电影诞生110周年以及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以此出发，专注于电影遗产保护研究的吴觉人挖出了一批银幕上罕见、与多个主题有所呼应的修复老片。

　　其中，中国第一部合拍片《世界儿女》，是由费穆编剧、奥地利夫妇贾克•佛莱克夫妇导演完成的。这部问世于1941年的影片，对于回顾中国乃至于世界电影史都颇具意义。“这部影片是在上海拍的，说的还是反法西斯的主题，很有意思。我很早就知道奥地利电影资料馆有这样的拷贝在进行数字化和修复工作，所以关注得比较及时。”

　　同样，好莱坞第一位华人女明星黄柳霜的《唐人街繁华梦》，曾湮没多年，是在英国电影学会（BFI）修复后重新面世，再现风华。“我们之前一直在了解和跟踪这部影片的修复情况，黄柳霜又与中国电影同龄，都是110周年，所以很快就考虑邀请。”至于香港导演李翰祥的《扬子江风云》，则是能让影迷眼前一亮的不俗选择，这也是该片修复后的首度公开放映，“过去我们比较难在大银幕上看到李翰祥的作品，尤其是这类反法西斯主题的。我觉得这几部影片看上去似乎不是很有名气，但其实都值得一看，专业度很高”。

　　而最让吴觉人自豪的，或许是集结了西方人最早在中国所摄影像的《电影眼漫游中国》。“别看《电影眼漫游中国》名字不起眼，其实你能在里面看到很多20世纪40年代以前的中国影像。1920年、1930年的外滩什么样，福州路又是什么样，片子里都能看到。片尾还有一段不可考出处的片段，记录的是清朝人的生活，很有可能是现存最早的关于中国的影像。”为此，策划组还专门向两年前在上海电影节上为希区柯克默片专场配乐的英国钢琴演奏家约翰•斯威尼发出邀请，请他为这段真正意义上的“西洋镜”奏出超过百年的历史记忆，“之前希区柯克的默片配乐反响特别好，这次我们也想继续尝试，让观众真正感受默片的魅力”。

　　《两天一夜》、《修女艾达》、《我的母亲》、《四十五周年》……对于文艺片爱好者而言，每年上海国际电影节的欧洲影片都堪称饕餮，是9天里的“品味风向标”。这些佳作有的曾在三大电影节上崭露头角，有的则小众而别具风味，可以说是既有“热闹”又见“门道”。

　　不过，烹调文艺大餐，需要精准掌握合适的火候与时间。今年亮相“官方推荐”单元的《两天一夜》去年曾与上海擦肩而过，留下一段重逢的约定。负责欧洲影片策划与邀约的毛丽韫告诉记者，早在去年戛纳电影节期间，组委会就关注了当时入围主竞赛单元的《两天一夜》，没想到真正与上海观众见面却是在一年后的现在。“去年戛纳电影节时，我们主动和片方联系，希望能邀请它参加上海展映。但戛纳期间，片方比较忙碌，一直到6月我们开幕前才给出肯定答复。可惜当时上海的排片已经基本结束，再加上审片、运送DCP和制作字幕都需要时间，实在赶不上，很遗憾”。

　　也是因为这样，在策划今年展映影片时，毛丽韫再次将眼光投向了当时获得第87届奥斯卡最佳女演员提名的《两天一夜》。但影片的版权问题，却让这部曾与上海擦肩而过的影片一度变得异常遥远。“最初我们主要与法国片方沟通，对方也即时给到了样片。但中途有公司购买了内地的部分版权，我们又和这家内地公司谈了很长时间。到最后才发现，电影节放映版权也依然属于法国片方，必须重新沟通。这个过程虽然很耗时间，但能让这样口碑非常好、观众熟悉的影片登陆大银幕，很值得”。

　　“等”到《两天一夜》的同时，针对亮相上半年各大电影节的新作，组委会也总结经验，有了新对策——主动出击“抓”佳作。而入围今年戛纳电影节的意大利影片《我的母亲》以及纪录片《英格丽•褒曼》，就是这样被提前“抓”住的重磅作品。“针对今年的戛纳影片，我们提前几个月做了功课，列了初步意向片单。”毛丽韫透露，随后，电影节海外选片人还在戛纳实地看片，第一时间锁定邀请目标，“我们一直和片方保持密切的联系，看片后觉得很满意，就立刻明确向片方表示影片在我们考虑的邀约范围内”。

　　现场接洽与提前预约的双重准备，很快博得了片方的信赖。“很多参加戛纳的影片都没有样片，《我的母亲》也不例外。但上海电影节有很明确的审片流程，我们也及时和片方沟通这一情况，片方非常理解，直接寄来了数字拷贝。”这样一来，通过审片流程之后，《我的母亲》的拷贝运送也被连带解决，可以说是一箭双雕。“《英格丽•褒曼》则是在戛纳后半段就立刻得到了样片资料，我们迅速三审，确认邀约，整个流程非常紧凑。”

　　除了在戛纳电影节上收获颇丰外，积极抓片的策略，也发掘了一批小众佳作。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推出了“丝绸之路风貌”影展单元，大受好评的《横风之中》就是在爱沙尼亚塔林国际电影节上被发现的。“我们一直密切关注各大国际电影节的新片单元，并且反复和海外片商、选片人进行沟通。其实好电影大家都想要，还是要把功课做在前头。”

　　高仓健逝世后的首个电影回顾展、与日本国内几乎同步放映的《预告犯》以及多元视角中大师云集的韩国电影……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亚太地区的影片无论质量还是数量都创历史之最，吸引了大批影迷的关注，“求票子”的呼声络绎不绝。

　　求票不易，为电影节“抢片子”更是难上加难。去年年底，高仓健离世，多个电影节都有意举办专题影展，纷纷向拥有高仓健大部分影片版权的日本映画联盟抛出橄榄枝。“我们其实从10月与东京电影节谈合作时就开始思考怎么做这个影展，没想到高仓健先生突然病逝，几家电影节之间竞争也变得很激烈。”负责亚太影片策划与邀约的王晓告诉记者，为了争取举办权，电影节工作人员多次与日方沟通，“从东京电影节，到今年三月日方到上海访问，再到香港电影节碰面，一直在交流，最后对方还是考虑到高仓健先生在中国放映《铁道员》的遗愿，选择了上海”。

　　类似的故事，还发生在韩国影片《雪路》身上。这部讲述韩国慰安妇故事的影片，几经波折，最终将韩国之外的国际首映献给了上海国际电影节，“当时也有很多电影节邀请这部影片，片方一直考虑到5月最后时刻，还是决定送来上海”。

　　有趣的是，不仅同类电影节之间“抢片子”竞争激烈，单单是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展映片单里，影片也会上演“龙争虎斗”的场面。记者意外获悉，许多如今一票难求的作品，在审片过程中曾险些“落榜”，好不容易才终于“起死回生”。“原因很简单，因为好片子太多了！”王晓介绍说，电影节要经过三轮审片步骤，激烈竞争之下，有时一些在本国超高票房的影片也濒临在二轮就濒临淘汰。“像韩国的《杀人委托》、《朝鲜名侦探》，泰国的《教师日记》、《时光情书》、《叫我坏女孩》等等，都是可看性强、质量高、票房成绩突出的作品。因为是我们一直努力和片方沟通争取的，当时觉得特别舍不得，还专门请审片老师再看一看，到了三审终于给留住了。”

　　而今年电影节开票后最快售空的影片《预告犯》，也是策划组花了十二分力气留住的。王晓透露，最初《预告犯》是作为金爵竞赛片的强力候选进入工作组的视线的，“但今年的竞赛片的竞争太激烈了，任何一部影片的入选和落选都不稀奇”。而在第一时间获悉角逐金爵无望之后，王晓和同事们又开始了新一轮努力：请《预告犯》在上海电影节做国际首映！“我们当时觉得，这部影片非常优秀，如果能让观众在上海第一时间看到，真的太有成就感了。片方最初也很犹豫，所幸最后还是说动了。”王晓兴奋地介绍说，《预告犯》于6月6日在日本国内首映，上海电影节几乎就是同步放映，影片的两位制片人更是专程来沪，“制片人特别可爱，反复跟我们交流，能不能带摄像机带进影院？他们想和观众一起看完全片，再做现场采访，将上海观众的声音带回日本。我们也告诉他们，观影过程中不可以，但结束以后没问题！我想，这也是属于电影的美好交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