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爱人那样爱梨花
(2018-05-09 01: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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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艺评论 |
泊头是鸭梨之乡,每到梨花盛开的季节,歌颂梨花的文字连篇累牍,呈铺天盖地之势。但是,佳作不多,或者说只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都是学生的娃娃腔调,八股的酸臭味道:先是描写一下梨花的美丽,引用一些名典名言,古体诗词,最后总结出一些似深实浅的所谓哲理。语言稚嫩、苍白,描写老套烂俗。读一篇而知全部,读一年即知年年。作为梨乡人,我也写不出满意的作品,但一直期待佳品出现。多年过去,这种期待始终没得到满足,看到的仍然是那些烂俗的文字垃圾,逐渐的由希望,而失望,最后是绝望。
忽然读到了张猛的《梨花劫》。一个“劫”字,激活了我的期待。它突破了以往歌颂梨花的窠臼,不再是小学生的“数鼓锣子”,不再是无聊文人的搔首弄姿,它注入了作者的人文关怀,有了色彩,有了感情,有了温度。于是,我亟不可待的读下去,直到读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才松了一口气。对梨花最美的赞颂,终于由一个不是梨乡人的张猛完成了。
我是深受启发的。不妨试着来探讨一下,看看从张猛这里,能够学到点什么。
被赋予了强烈个人色彩的笔下,淌出的一定是别人无法模仿,无法复制的精彩的语言流,所描写的景物,也就有了活气,语感,节奏、韵律等等随之而来。很多人都形容梨花如香雪海,但是,你肯定没有见过张猛笔下的“香雪海”:“成群成群的梨花,翻着波浪,从眼前滚滚涌向远方,在视线达不到的地方与瓦蓝瓦蓝的天融合在一起,形成了蔚为壮观的梨花海洋。”“翻着波浪”,不仅让梨花有了动势,也有了气势,“滚滚涌向远方”,“形成了蔚为壮观的梨花海洋”,可以见出作者强烈的心情激荡。人们大部分都着眼于梨花的静谧之美,纯洁之美,像张猛这样把梨花写的如此波澜壮阔,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当然,也有细腻的描写,那一个个汉字,都被张猛赋予了生命,形象起来,灵动起来:“梨花包裹着一个个淡绿色的花苞儿,不显眼不挣扎也不做作,温婉而安静,静静地等待着,让淡绿色的花萼滋养在夜的星光与渐暖的阳光里,随着和煦的风游走到每枚花瓣的尽头,染透染匀染实,突然地开放,就会烂漫如雪,浪漫如云,脉脉如眸,把个空间弄得一尘不染,生发出浓浓的香气,醉倒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草野花和赏花的……”这还是纯粹的写梨花吗,分明是一个有呼吸的活体,“不显眼不挣扎也不做作,温婉而安静,静静地等待着”,作者显然是把梨花做了拟人化的处理。这样的表现,是那些烂俗作者们所不能望其项背的。
对于散文来说,语言只是肌肉,而骨架却是情节或情绪的层层推进。本文题目《梨花劫》,一个“劫”字,就有了故事。梨花开得早,虽然风景很漂亮,细心的作者发现没有蜂与蝶的出席,却有“劫”的“隆重登场”。梨园主人告诉作者:“梨花盛开是件好事,但不是该开花的时候,开早啦!”而开早的结果就是“今年梨树遭殃了,挂不好果子……”
原来人们眼前漂亮的景色,却是一个美丽的陷阱!读到这里,相信多数读者都会被惊住了。“花蝴蝶们(女文人)一脸懵懂,把头摇的像极了随风颤抖的梨花。梨园主人好脾气,指指边上的桃花,她开败了,梨花盛开就对了。桃花是适应地气而为,地温上来,桃花就开了。梨花喜爱春风,风一暖和,就认为该开花了。其实,她被春风欺骗啦!天气不稳定,再一冷,梨花就该受罪了……”这就是梨花的“劫”!
这样写梨花的作品,谁见过?
当然,作品也有缺憾。比如对“仲永”的联想。“伤仲永”的故事大家都知道,用早开的梨花比喻早熟的仲永也算贴切,但把梨花的早开归咎于“因被抬举被吹捧被骗被诳而失去根本失去理智”,就有点牵强了,而且与前后的语言环境与氛围也不协调,显得有点突兀,仿佛平滑如玉的玉臂中间有一块赘肉堆在那儿,很是硌眼。另外,就是前面引用的古人诗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其实原作者是用来咏雪的;用来表现梨花,不是不可以,但须加以限制。梨花的开放,是因为“一夜春风来”,但不能用“忽如”来限定,加了这二字,整个背景就变了,时间不再是春天,自然也就不会有梨花的盛开。这些,虽然都是小的瑕疵,瑕不掩瑜,但读了让人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还是注意一下的好。我之所以在此特意提出,不仅仅是张猛犯了这个错误,在泊头,犯这个错误的大有人在,包括一些很有学问的人。
总之,张猛给梨乡人做了一个文学榜样。作为梨乡人,我自己写不出这样的作品,心里很是愧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