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的人们早已习惯了居住在样板间里,如今又乐此不疲地把孩子送进量产工厂一样的早教班去画儿童样板画、背古诗、背乘法表、唱儿歌…… 事实上,其中的问题未必出在学习的内容本身,更重要的是家长究竟是怎样理解儿童教育的。
“新媒体时代”到来以后,旧有的知识体系不断被冲击,信息媒介发展迭代的速度在它到来以前,我们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一方面,新的时代状景对于未来的人的要求,无论在思维还是行为方式上,都会与以往的生存经验截然不同。而另一方面,新媒体不断更新的样式却在极大丰富着我们的眼界与思维方法,但思维的原理仍恒守不变,这也更促发我们去探求思维的本源。于是也就使得我们处于这样既受到时代的挑战,也受到时代的启发。而艺术恰恰成为了这样的一个切入口,今天的人类正在努力从“劳动的双手的人”解放成为“思维的头脑的人”,艺术则能够帮助人们获得应对这些改变的能力,也能够让人们从中学会汲取和思索,在儿童阶段开始进行艺术教育的意义也正在于此。
在本源上,儿童艺术教育有别于成人资质考级模式下的应试体制,对于儿童的启蒙不能被量化,它不是效率、不是结果、不是分数,实际上在这个阶段中,儿童并不是在学习内容,而是在开发能力。如今,艺术也早就不再是把一个苹果画成苹果的过程了,事实上我们关心的不是艺术,而是它背后的人的创造力,关于牛顿那颗苹果的故事也早就告诉我们,哪怕只是一颗苹果,对于拥有想象力的人而言就可能启发他去改变世界了。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让儿童学习艺术?这个阶段又应该教什么、怎么教呢?
起初,画画只是锻炼身体的方式,锻炼你的眼睛的敏锐度、手的控制力,但最重要的是这些能力与大脑之间的协调配合,随着年龄增长,在大脑中逐渐丰富对色彩准确的辨析(敏锐的感官)、精细的描绘(细致与耐久的专注力)以及在多样思维中整体把握和精准切入的控制能力,从而将各种感官真正打开,让眼睛真的认识颜色的丰富性与多样性,知道这世界上不只是单一的红,在这样或那样的红之间有多么细微的差别,即便极其相似的红也可能带有不同的性格、异样的情绪,能够体会与感受到的越多,认知的纵深度自然也越深;清楚形象在“具象”与“抽象”的框定之外还有多少可能性,让孩子通过不断的思维跳转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在由自我逐步构建的创造性思维中走得更远。
另一方面,儿童绘本也是打开儿童眼界与思维的重要途径。看绘本不能局限在阅读绘本的故事及价值观上,而是应该更加关注绘本的视觉体系(画风)与现实事物形态认知上的差异表现,另一方面是理解一件事物在思维方式上的差异表现,从绘本中看到想象力的丰富性、色彩造型的多样性、新视觉层次的空间 。
此外,与绘本并列的是百科类书籍。其中的关键词不是“科”,而是“百”,当我们为孩子选择某一种学科门类时,书籍的性格会帮助拼凑儿童的性格,但只有“百”才能真的实现想象的“饱满”与思维的“健全”。无论绘本还是百科,对于儿童绘画教育都具有极大的启发,但对于儿童教育的从业者而言,如何从外界杂糅的信息中提取思维、淬炼品味,应该用哪些方法训练,具体的解决方案是什么?这些最为复杂却也最重要的部分却往往被搪塞、回避了,这也才导致儿童艺术教育陷入了如今的僵局。
当下的儿童绘画教育可以说既保守功利又一厢情愿,其中的荒诞与谬误出自两个根本性的偏差:一方面,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教,另一方面,家长不知道为什么学。如果家长能够摸索到对的方式,清楚儿童为什么学、学什么、怎样教、教什么的话,其实可以自己来教育孩子,或者以这些标准去找到对的人、对的机构来教。启蒙阶段之所以困难,就在于老师必须通过极其精确有效的方法来促进儿童思维的大爆炸,这不是父母仅仅通过比拼物质条件就能达到效果的,家长也必须清醒的认识到,成绩优秀不等同于能力杰出,西方较之中国更早提起了因“成绩优秀”而一叶障目的警惕,似乎一些不能被分数衡量的东西在家长们眼中就看不到它的价值了,这对于新一代正值蓄势待发以别开生面的未来而言,不能说不是一种悲哀。天时地利往往不如人和,你难道相信挤进了学区房,就能成就一个优秀的孩子了?如果不更多去关注和启发孩子自身的资质,光靠外部条件的迁就就能把他变成“优秀生”的话,那中国的学区房可能也不算贵了。
很多家长其实很清楚这个阶段的重要性,但一方面市面上的儿童教育机构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孩子自己又没有判断力,也就没有办法反馈那些错误方式的问题所在,而家长也无法验证这种学习方式是不是正确,以至于很多问题都无法被发现、避免和解决。其实,怎样的父母就会顺理成章地培养出怎样的孩子,行为和思维上的习惯往往比一些具体的价值观更顽固,儿童的教育其实是父母自我再教育的过程,父母必须努力填补自己价值观的漏洞,要求一个孩子自己天然拥有克服困难、破除局限的能力未免过于天真了,儿童教育需要言传,但更重要的是身教。
艺术教育的思路正是以观察能力作为基础,将看到、感受到、联想到的种种内容,以前所未见的创造性思维进行整合,重建事物与事物之间全新的连接方式、打开方式、认知方式。美国罗德岛设计学院院长 John Maeda 将“艺术/Art”,融入原本工科主导的STEM(科学、科技、工程、数学)体系成为“STEAM”系统。而未来的教育也正是要通过这种创造性思维将信息以全新的形态串联起来,让我们能够重新观察、发现、认识这个世界。而我们的教育也就是为了让孩子明白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正在按照各自的方式运转,生活既可以这样,也可以那样,要让儿童从事物的差异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个性,用艺术的方式真正学会观察,重新打开感受,焕新思考。
艺术的能力其实远不只是服务于艺术本身,更不是只为了画一幅画,我们应该用艺术的方式思考世界,而不是拘束在艺术的一些具体行为里。或许你想当艺术家,那么这种能力当然可以引导你帮助你。或者,你憧憬的是人生中其他的精彩,艺术依然可以是你想象力、创造力的源泉,沁入你的生活,帮助你拥有卓然而妙趣的心智。
创造力不仅仅可以帮你画好一张画,写出标新立异的文章,它可以无所不在、包罗万有,从剪纸插花到炊厨烹饪,从卫星发射到哥德巴赫,从浩渺到细微,从真切到抽象……帮你找到别人思考不到的角度,解决惯常方式无解的问题,帮你获得一个有差异的人生,寻找到自己所理解的幸福并拥有获得这种幸福的能力,也许,这才是儿童艺术教育真正的意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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