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东北那点事儿（三十二）

今天下雨，浑身酸疼，白天开着电褥子躺了一天，得出一个结论——躺的越久浑身越疼。

下雨天对东北人来说无非就是几件事：喝酒 耍钱 洗澡。不过这个周六好像大家都很忙，要不就是我人品暴跌，竟然没一个找我喝酒的。早上出去理了一下头发，回来自己洗了个澡又对着镜子赞叹了半天。好像再不写点东西都有点说不过去了的感觉。

刚才有人让我写写东北的古玩之类的，这真让我有点嘬牙花子。这一点必须得陈承认，咱东北汉化较晚，对于古玩的鉴赏力可能稍逊于中原。况且由于东北是农耕加游牧文化，观赏器瓷器之类的其实不适合该地区更不适合保存。一个马背上的民族对于器具最高的要求首先是适用其次是耐用。马背上顶天挂一个提梁壶，不可能立着一个梅瓶，那得需要多好的平衡能力啊，估计也就齐齐哈尔马戏团能做到。

这类东西其实也不是没有，我小时候也见过不少，虽然不是什么精品，但是现在说起来也算是比较值钱的玩意。比如说青花瓷，那时候还真是不少见，青花碗清花盘子青花大盆青花地缸，虽然可能都是民谣，不过如果能留到现在也应该算是个玩意。一说青花地缸我倒想起来一件好笑的事儿，我那个断腿的哥们还没跳楼的时候，好多年了，有一天跟我们说江边有一个大院，里边有好几条好狼狗。看着他蓝汪汪的眼神，我们几个表示秒懂。这其中有一个是爱狗如命的家伙，又擅长偷狗，就是人长的猥琐，一米六的大高个，五官很像七小灵童。所以最损的人和他吵架的时候总是亲切的称呼他为猴配的。他养狗到了痴迷的程度，老婆自己睡，他每天晚上搂着他的大狼狗睡，那狗偶尔伸个懒腰都比他长。据他自己说偷狗也从未失手，多厉害的狗训练再好的狗他都能手到擒来，于是我们就约好了晚上去见识一下他的手段。

当天晚上我们骑着摩托悄悄的接近了那个大院。把摩托停在稍远的地方，他先背着一个兜子摸过去，然后往院子里扔了几个他配的窝头。过了半小时示意我们过去。我们翻过墙头跳进院子里，真是别有洞天，院里有个小假山，有果树，地上就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地缸，里边还有大金鱼在游，是大金鱼，因为那时候还不知道啥叫锦鲤。那个地缸就是青花的，晚上借着月光看着特别漂亮，我喜欢鱼，所以就在地缸旁边逗留了一下，他们都没闲着，因为地上趴着好几条狗，所以要用硬办法，也就是用一个很长的东西从门玻璃捅进去顶住屋里的人不让出来，然后其他人把狗装进麻袋背出去。一切都计划的天衣无缝，结果他们刚把那个玩意从人家门里捅进去，从里边传出几声枪响，那真的是嗖嗖的从耳朵边飞过去。这几个家伙啥都不管了，各个都象武林高手一样越墙而走，我这功夫还蹲在地缸旁边看大金鱼呢。后来看见人家屋里亮灯了我才醒过墙来，跟头把式的也从墙头翻出去了，出去以后发现，这几个没义气的早骑着摩托跑没影了。我一瘸一拐的从江边哆哆嗦嗦的走回去的。第二天我去兴师问罪，那哥几个也都在，我那个死鬼哥们出去打探消息回来告诉我们，那家是内蒙武警X支队政委家。好吧，没被人家当场打死就算命大了，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的。。。。。。

人有时候就喜欢一惊一乍，前些年鬼谷下山元青花拍出天价，我一看那罐子，赫然觉得眼熟，这玩意小时候俺家也有啊。赶快打电话回家问大人那玩意哪儿去了？结果答案让我浑身冰凉，搬家的时候打碎了直接就扔了。我连连叹息啊，好几亿啊，我妈说啥玩意好几亿？我说那个罐子是古董。我妈说不可能，那是生我那年买的红糖罐子，后来用来腌咸鸭蛋来着。唉，母亲大人，你能不这么说实话吗？让我叹息几年也好啊。

很多好东西在东北一方面不值钱另一方面也不实用，比如红木家具。我就在武老师家见到过，而且是好多套，抄走一套马上又能弄出来一套，所以当时我觉得那玩意应该很便宜。我小时候，当时的青云路小学房后是一个小土坡，有一天下大雨以后，后坡突然塌陷出一个大坑，而大坑里竟然有一个皮沙发。好多人围着看七嘴八舌的也说不出个究竟，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沙发是后来扔进去的还是塌陷的地道里的。有人知道吗？

一说地道我倒想起来了，我们地道多啊，哈哈。虽然不是玩地道战的地方，可是东北很多城市地下都有地道。很多地道至今仍然封存没法再探。比如据说是从齐齐哈尔老火车站一直通到大黑包的地道，里边能走小火车，日本投降以后，为了探明那条地道据说还牺牲了好几个工兵，最后索性封死算了。小日本在营造和藏东西方面真是行家，地道里机关密布，藏东西也是狡兔三窟。前些年施工的时候总能挖到当年侵华日军遗留下来的简易地下工事，不过都是一些军服皮靴之类的，但是气人的是，如果是靴子，这个地方埋的都是左脚的没有右脚的。即使被挖出来也没有用。头些年，外县的一个武警中队自己想打口井，一切都很顺利，往外抽的时候发现颜色不对，是很红很红的柴油。最后找来专业人员一通鉴定，打穿了当年日军遗留的地下油库。

东北还有啥好玩意？其实还是老一套的东北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人参过去在传统文化中是个好东西，包括千年人参能续命之类的神话。现在野山参很少见，到了密山那边很多都是养殖山参的，突然发现原来这宝贝还可以漫山遍野都是，不由得失了敬畏。过去的采参的传统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还要不要系红绳？还要不要喊棒槌？人参娃娃到底在不在？

乌拉草那玩意我是真心不喜欢。虽说这在过去真的是保护脚丫子的圣物。我小时候也有那种棉靰鞡。我每次都纠结好久才肯穿，太磕碜了，黑乎乎的，软塌塌的，一点不fashion。我这样玉树临风的男子，脚上穿一双棉靰鞡，头上再戴一个毡疙瘩，这不是糟蹋美吗？我小时候最喜欢大人穿的那种锃亮的皮鞋。第一次家人给我买皮鞋把我兴奋够呛，穿在脚上在屋里PIA PIA的走来走去。就是奇怪两点，一个是为什么这个皮鞋上边有小汗毛孔？另一个是为什么擦了那么多鞋油上去就是不亮？后来我们家邻居日本狗汉奸孙桑一语道破天机：这是猪皮鞋，锃亮的是牛皮鞋。我的亲爹亲妈啊，你们不能这样啊。

貂皮现在很受热捧，工艺好了款式多了，不像过去那么蠢笨了。东北的女人身高马大穿上貂皮更显得漂亮。不过我不喜欢那玩意，穿在身上轻飘飘的不压肩。我冬夏都喜欢盖棉被，什么九孔被蚕丝被盖在身上不舒服。而且高个男人穿貂很难看，远看以为熊瞎子进城了呢。我见过的对貂皮最热衷的可能就要属绥化了。头十年前每次去绥化都要去喝酸菜汤吃老西北风的豆腐，发现在那种小地方吃饭的男女都穿貂，让我们这齐齐哈尔的都大吃一惊。当然更吃惊的是出门发现一辆松花江中意微型面包车，牌照竟然是黑M77777！

还有啥好玩意呢？玛瑙？小时候的时候玛瑙还算是个好玩意，那时候我们齐齐哈尔还有个玛瑙玉器厂，我家邻居两口子都是那个工人，每天吃完晚饭两口子就搬个小凳子坐在路灯下，一人一个筐一个小锤子，噼噼啪啪的在那打玛瑙，打成接近球形的然后加工成珠子，据说打一块五毛钱。我把兄弟大哥的父亲原来也是搞这个的，后来厂子不景气走了出去，结果一下子就发光发热了，先后在威海刘公岛桂林留下了大量的雕塑和工美作品，比如威海的体育馆浮雕，十二生肖街等等。黑土地的人才，只要走出去，都是光芒四射。93年我去桂林的时候他还送了我几方印章料，可惜当时年纪小，不懂得什么田黄鸡血，那石料早就不知去向了。

对呀，我们东北有鸡血石啊，我才想起来。现在一提鸡血石都说成化鸡血，其实赤峰巴林也出鸡血石。1994年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采掘出一块高51厘米、宽34.5厘米、厚24.7厘米牛角冻鸡血石，号称鸡血王。后被陈列在巴林左旗奇石馆。当时很多人看了都说好看漂亮，不过也没多想，毕竟这玩意搬不动抗不走也不能随着揣着到处显摆吹牛逼去，就是个好看的石头而已。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啊， 总有人思维和普通人不一样，1999年冬天，六个人持枪冲进奇石馆，绑了更夫，盗走了鸡血王。最让人生气的是，主谋竟然是福建人。这都咋想的呢？为什么人家身材那么小竟然能想到偷这么大块的石头？身高马大的东北人竟然没想到，真丢人，连偷东西都被外人抢了先。不过这几个家伙也是不太了解东北这地方的风土人情，才几个小时就给逮着了。这几个败类，自己没本事，还让别人再没有了这个机会。

关于这个鸡血王的价格，这些年也一直在变。95年的时候有个浙江老客看了展览以后当场出价250万要买。不过他也不懂东北文化，别说这东西不能卖，就算要卖，也不能卖个250万啊，那不是骂人吗？到2011年的时候，鸡血王已经被喊价4亿，不过这是国宝，多少钱都不卖，钱在东北不一定好使。

东北的宝贝还真不多，其实也不是不多，而是能够满足畸形文化的宝贝不多，东别的宝贝都是大家习以为常普普通通的东西——石油 煤炭 铁矿 汞矿 木材等等，这些宝贝正源源不断的运往全国各地， 在不被关注的情况下默默的服务于人们的生产生活，他们不耀眼，也没有让人一夜暴富的价值，可是他们是每一个人每一天都离不开的东西，我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