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探寻根源并不是改变心智模式的唯一途径。
2. 有意识的和你的痛苦站在一起,是改变的必经之途。
3. 新的行为带来新的经验,新的经验塑造新的模式。
原生家庭这个话题,已经被说的很多了。如果你有读过「心智探寻」系列(见公号菜单栏)之前的部分,会注意到,很多的深刻的改变,常常会自然发生在我们追寻到当前困扰的真正根源之后[1]。
但另一方面,也有的时候,原生家庭的作用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发令枪,一个点火,而并不是绝对意义上塑造一个人的整个发展轨迹的刻刀。 基因、原生家庭、社会大环境,三者综合起来,才能够相对完整的刻画个人发展轨迹的全貌。原生家庭也许播下某些心智模式的种子,然而当这个种子在基因和社会大环境的交互作用下渐渐自我强化之后,贯穿一个人成长的整个过程,这个时候如果目光仍然局限在原生家庭上,便失了大局观,也限制了成长的可能。
这一篇心智探寻,Luke和我,少见的并没有去「探寻」,或者说,探寻「浅藏辄止」了。为什么呢?因为当一个模式已经融入到我们点点滴滴的生命历程中,它便不再是「原生家庭」的简单的影子,而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时候,我们不妨把目光从后视镜中收回,投向当下和未来,因为后者蕴藏着全新的经验的可能,而心智模式,无非是无数点滴经验的小溪反复冲刷出来的大河。
[1] 为什么这句话里的真正根源是加粗的,因为我们常常把「似乎、大概、差不多」的解释误以为是触摸到了真正的根源,这个区别很重要,也是为什么「自我分析」常常会走入我称之为「分析思维的误区」的原因。不过这个是后话。
Luke
刚拜读你博客分享的“心智探寻(一):父母,和我们自己”一文, 在阅读过程中我思绪慢慢清晰了点,并认知到我自己便是Lucy父母的模样, 我现年××,但存在着莫大的不安感。无论在生活或工作上自我的定位不稳定,经常有着被抛弃的危机。人变得很绷紧,并且觉得活得很累。
为了得到太太或父母的倚赖,我极端地把这个想法数字化,要为他们多赚一点薪酬。现时一天工作16小时, 因得不到足够休息而经常生病,而且压非常大。我已觉得有点病态了。我明知有点问题,但往往管不住自己的思维。
因为我现在很痛苦,希望能在走上绝路前回头。 我亦回想了一下,我有此特质是来源于我妈妈,她也是一个特没安全感的人。 我多给他一点家用她便害怕起来,怕我给多了,之后不给她, 无论怎说都解释不了。 我希望从我自身开始改正,改变自己的思维模式,令自己变好一点,希望得到你一点指点, 十分感激。
Luke
我认为这是我的性格缺陷。
而且我发现生活中存著很多类似的例子。 在逻辑上我认为是不合理的, 但往往行动上欲往那边跑。最后总是辛苦自己辛苦别人,来维护那所谓的自信。
刘未鹏
你提到「为了得到太太或父母的倚赖」,那么你认为如果你不能给出他们经济上的价值,你就会失去他们的「依赖」,或者更准确的说「被依赖的价值」,进而就会被抛弃。
是这样吗?
Luke
对, 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认为”而起;现实我和我父母,太太的关系是非常好的。他们没有要求我需要付出多少。所有压力都缘自我给自己的“责任”。
然而当他们针对我一些行为缺失时,我往往出现一种被嫌弃的感觉,那种失落感就会令我更想在物质上补偿给他们。
刘未鹏
这个点能否具体展开说说,他们怎么针对的,具体什么事情,他们又是怎么说怎么反应的,包括神态什么的,如果能回忆起来,重现场景,会对我们的探索有帮助。
Luke
由于工作太忙的关系,我现在在市区租了一个小房住,周末两天才回家休息。 这休息的两天,我变得很少帮忙做家里的事, 什么事都不愿做,不愿想,有时脑子只有一片空白。周末往往我会和太太出外食饭,而去那里食就变得很苦恼。我既不想走得太远,弄得很累,也想顺着我太太的意愿,所以都希望她做决定。当她又不决定时,决定就变得很烦恼;这时候,她有气的时候,脸色会变的冷漠,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就觉得我很烦。我知道是小事,但我的心是不好受的。
至于我父母,我老爸较小说话, 往往都是我主动他,而他又是开朗的人,因此我十分喜欢和他聊。 但我老妈,是一个较顾脸子,喜欢碎碎唸的人。而她最伤人的是从小到大的把我和别人在比较, 每次听到“你看看谁谁的儿子多么好,月入多少多少,谁叫你不聪明,只能这样”。我知道我老妈没有真比较的意思,因为当我多给家用她时,她又会碎唸。但我心里也暗自比较,是不是我多做一点,我妈会好一点。
刘未鹏
这方面能展开讲几个你印象最深的例子吗?
(我们一开始的沟通可能会是横向的为主,具体展开去了解你的过往,和具体的生活经历。当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我们的沟通再转向纵深)
另外方便说一下你和你太太是什么行业吗,有孩子吗。
因为我们是异步沟通所以有时候我可能会一下问好几个问题,你不用急着答我,什么时候方便即可,我不急着等答复[微笑]
Luke
我是从事金融业的,早上的工作是分析员,下午至晚上是交易部的后台工作。早上的工作对我来说是新入行,需要不断学习,工作压力较大。 下午的工作对我来说已经习惯了,烦恼的是下属并不太理想。
我太太工作是市场推广,一份工作已十分䌓忙,早上九点上班,晚上八时才下班,经常因为工作而承担很大压力。 暂无小孩。
我们都不打算生小孩,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可以给小孩愉快,富足的人生,也不能为了满足一己开心而毫无准备的迎接小孩的来临。
Luke
在日常生活中,我往往会把我父母和太太的感受优先。例如与朋友明明已经吃了晚饭,但可能为了太太感觉正常,我会仍然说我还饿,和她多吃一餐。
又例如我的人寿保险费用基本上已经加到一个让我感到有压力的水平, 但总是觉得如果我现在死去,可以多留一点给父母和太太,所以不但没减保费,还经常有加的念头。
刘未鹏
能谈谈像这样一类情景和「把父母和太太的感受优先」的下意识习惯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能回忆起来的最早的印象深刻的关于「讨好」(不知道用这个词是不是契合你的感受?如果不契合可以告诉我)的感觉是在多大?
Luke
对待家庭的态度转变, 我最深刻有两个时候,第一个应该是十一年前我高中暑假时去做暑期工,做兼职西饼学徒,第一天连续站立超过14小时候,刚吃完晚饭便要跑楼梯上九楼的时候,我因太痛苦,而流泪了,那时只有一个念头,能回家就好了。 自那天起,我的英文名称变转为「家」的意思。我开始顾及父母的感受。
第二个时候应该是四年前,我因为自己一时贪玩,而令滚烫的热水弄在脸上, 导致脸部大范围烫伤,在自己进院的过程中,煎熬不断,生不如死。自始,我更看淡自己,因为我认为我的人生很脆弱,我希望我所记挂的人活得更快乐。我开始反思对父母的态度和说话方式,有更多的尊重,自始以后,我基本没有向他们发过脾气。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用讨好,因为我认为讨好是希望对方有回报的,而我大体没有这个想方。
但为了方便讨论,先用它吧。开始在有讨好的行为时,我往往觉得后悔的和不合逻辑的。举个例子:我到A和要到父母家拿东西, 整个路线图应该是先到A再到我父母家再回自己家的。若在A拿的是重物或大型物件时,我会先到父母家再到A再回家的。 因为我不想我父母感觉麻烦到我(若他们见到我拿重物,他再找我帮忙,他们觉得辛苦我)。这个转变是花费时间,金钱和体力的。可能完成后我回到家会埋怨自己很笨,之后形成一个习惯便理所当然了。有时我老婆都觉得不解,但我也解释不了。讨好他们,往往他们都不知道,没有感受的反馈我也没多大感受
刘未鹏
Hi Luke, 这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继续。希望你一切都好。我们今天继续接着上次的对话往下聊。
对我们形成很大困扰的模式,一般不大可能是成年之后形成的,而且即便是成年之后形成的,那么形成的前后也必定经过很大的生活波折,因为就像任何习惯都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一样,我们的心智「习惯」也是同样的道理。
在以往的对话中,我一般会通过设问,情境构造,假设,想象,等方式,去帮助对方探寻自己的心智结构的起源,打开这个「黑盒子」。我也曾试着在之前的对话中这样来帮助你,但我有一个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成立(你对照你自己的感受去check一下),就是这个起源也许你已经不大记得了,所以这条探寻的道路往下进行可能会有很大的难度。
但是,还有其他的路径。接下来我们可以尝试。
是什么做法呢?我们不妨可以把这个作为一个系列练习,我称之为「带着觉察的该干嘛干嘛」练习。
这个练习是这样的:
首先我们要练习一个「在自动的习惯启动的那一刻捕捉住它」的觉察力。
然后当捕捉到这个瞬间的时候,就像火车的扳道工,在这个关键的岔道口上,我们redirect我们的「行为列车」。让它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怎么说呢,沿用之前你分享的亲身经历做一个具体的解释——
例如你提到的路线图的例子,
首先试着对这一类事情建立一个「捕捉的觉察力」,这个捕捉的重点在于一定要是「当下」和「即时」的,不能是事后的。
那么好,假设当时你内心形成了「不行我得先去父母家」这样一个情感冲动的那一瞬间,你的觉察力捕捉到了,在这一刻,「扳道」,不是扳道你的情绪,我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起落,而是扳道你的行为,这就是第二部分「该干嘛干嘛」。
这一部分听起来直白,但会很困难,你要有一定的心理准备,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会体验到天人交战,也许会感受到心跳加快,呼吸紧张,浑身肌肉都绷起来了,也许会浑身出汗,但不要紧,你不会真的倒下来,记着在这个时候,仍然保持内心的觉察,觉察自己的身体状态,不需要去控制自己的呼吸和紧张的感受,因为感受是不由你控制的,你只需要控制自己的行为就可以了,至于呼吸、肌肉、汗,感受这些,你只需要保持对他们的觉察,知道他们在那里,就可以了。
然后你带着这个觉察,先去了B地,拿了东西,然后去父母家,也许到父母家之前的整个过程对你来说都是极大的煎熬,这个可能性很大,在这个过程中仍然记住「带着觉察,该干嘛干嘛」这两个关键词,既在(行为上)做,同时又不回避和屏蔽自己的感受(这一点很重要),始终对自我保持着觉察。
在你从父母家结束了造访出了门之后,也许你会感觉经历了一场战争,这些都是可能的,对此有一个心理预期。在完成这一次经历之后,可以把自己在这个过程中的感受试试看记录下来。
如果这样的事情不常见,那么还有更常见的生活事件可以让你有机会去做这样的练习,例如已经吃过了晚饭,太太说「我们吃饭去吧」,这个时候捕捉到自己内心想要说「我也没吃过呢」的冲动,换成平静的叙述事实「我吃过了」,看看会发生什么(也许你接下来会自然的说「但是如果你想,我可以坐在旁边喝点水陪陪你」)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当你的旧有模式始终在选择「其中的一条轨道」的时候,其实你永远不知道你选择另一条轨道,会发生什么,你会保持对这条轨道的一个「假设的恐惧」,而这个「假设的恐惧」因为你永远不会踏上这条轨道,则永远也不会得到推翻。
刘未鹏
再例如你每天需要面对的超长工作时间这个例子:当一天的8个(或者9-10个)工作小时结束之后,内心仍然涌动着遏制不住的需要继续干下去的冲动的时候,觉察和捕捉到这个冲动,不要去抑制它,不要去抑制情绪和冲动本身,它们不受你的控制,你只是简单的去觉察它们,感受到「哦,我的内心很希望我继续下去」,这样子。
然后你收拾,下班,回家。
这个简单的动作可能会无比艰难,我在上面第一个例子中提到过,在面对这个动作过程中的艰难时,怎么与这个「难」相处。
在这个练习完成之后,把自己内心的感受记录下来。
Luke
明白,让我多多实习一下你给我的训练。
刘未鹏
记得过后及时把感受记录下来反馈给我,这样如果中间有什么地方忽略了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刘未鹏
这几天有什么新的感触吗
Luke
你好未鹏,最近仍然忙上班,未有太多与家人接触,因此关于你给我的训练仍然未开始。但这星期发生了两件事我会觉得有感触的,但跟之前的内容未必有太大的关连。 我先说出来,若你认为不适合现时或不值得探讨的话,请告诉我便行。 这两事后,我心里生成了两个名词,是信任阈值,别一个是愤怒阈值。
刘未鹏
好的请讲,我们先不去预设是不是有关联。
Luke
第一件事是信任阈值, 我现在早上新的一份工作是我现在的上司(一个认识多年,称兄道弟的朋友)介绍我,给予我面试的机会。 我非常感恩他给予的机会, 在工作上我自问以百分百的投入,无论而在另一份工作或是周末,只要他要求,我也随时候命。
可是好境不常,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再加上压力,我身体渐渐出现了问题,在今个月初, 我便告诉我的朋友知。一开始他给予的答案是这份工作的性质就是这样,要继续必须挨下去。 我表示了解,也无可奈何地继续。
随着对新工作的了解和自己的能力不足, 再加上身体的难受,我在月中便向我朋友提出请辞(一星期通知便行)。 可能我朋友觉得我出卖了他,他在朋友聚会上或是个人倾谈上都会刻意说些话要令我难受。
虽然难受,但我也明白他的为难处。 因为我知道他聘请到新人,他要求我留至×月底,我也明白而同意了。 上星期五,本应该×月×日新上班的同事向我朋友表示要×月才能上班。 我朋友告诉我,并叫我把最后上班日转为×月×日。但由于之前已安排好了×月中和老婆来一个蜜月旅行,我表示抱歉并表示不行。
这星期一,他召我入办公室,告诉我不上班也可以,要我在新同事到来前要当一个月的义工, 即是在家帮他工作。我心是有气的,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以旅行就推辞。 昨天我正式给予辞职信, 他召我进办公室,当时仍然是挽留的,但当CEO有事进来时,他语气变得不同,开始奚落我一返, 当时气氛尴尬,我没也没什么话可说, 可以我心中是很气的。
这件事中,我认为我是理亏,到现在我已觉得我能做到人至意尽。 并且对这位朋友一下子变得不信任了。
Luke
我是一个十分忍让的人,对朋友犹是, 但很多朋友渐渐习惯了我的忍让,从而再把要求提高, 而要求往往不会为我而想的, 当要求去到一个阈值后, 整个忍让态度会转变,我会认为不会再忍让下去, 这是我经常发生的事。
Luke
第二件事,愤怒阈值。 我认为我是一个不容易愤怒的人。 由于工作关系,我在市区租了一间小房间作休息和梳洗之用。
当租住了半个月的时候,旁边的单位开始装修,弄得周围是尘,我已有点不满,心想只是睡6小时,没太大影响就算吧。 到了五月初,突然之间房间断水了, 当晚只能买些食用水,草草擦擦身体。之后告诉业主,他表示需数天才能维修完成,并安排我一个较偏远的单位入住, 我心想这也没办法,只能这样办。第了两天业主表示搬回原址,我表示那边仍然装修,居住环境很差,而且水源不知会不会再次出现问题,再者我星期天实在抽不到时间搬房,可否多留至周末。屋主表示那房也是租来的,多租几天压力会很大。我不想把关系弄得太逼,最后还是答应了。搬回房间那一天,晚上工作我已请了半了假,搬回房间后才发现房间仍然没有水, 我已很苦恼又无奈, 业主表示楼下水掣是放在别人的仓库内,要明早才能开。 幸好他安排我到附近的酒店洗澡, 然后回房间睡。 我已向业主表明下个月不会再续租, 环境实在太不理想。
前天,头正洗到一半又没有水, 幸好我之前因害怕没水而留了一桶水,最后解决。 整件事件中我也有和朋友分享, 他们都会觉得很气愤,要业主什么什么的, 我只表示说出来希望大家笑一笑。
我反思了自己的行为, 我发现在这事上因为还没有超越我的阈值,因此我仍然可以忍让, 但有时我可能因为其他事情超过了阈值 ,而对待一些小事都会生气
Luke
以上两件事,均出现阈值, 我也了解有部分人也以此阈值机制的行为模式。我想问阈值可以提高吗?可以有其他路径吗?
刘未鹏
你希望比现在更不容易愤怒还是更容易愤怒?
刘未鹏
其实并不是阈值高低的问题,你想,你就算再提高阈值,也总有忍不下去的时候,这不是个办法。
关键在于要改变无条件忍让的心态,为自己做主,就不会让情况默默的滑向爆发的边缘。
而要改变这个心态,首先则需要觉察自己,看见这个心态是为什么存在的,它的作用是什么。
Luke
我明白,你意思是说之前的练习一样,当觉察自己出现这个心态时,选择另外一个路径
Luke
今天又遇到吃了东西,再和太太吃东西的情况, 脑袋发热,感觉很辛苦, 最后仍然选择了旧有的路径, 再等下次机会再尝试
刘未鹏
好的,预演很重要,可以帮助你。
刘未鹏
最近有没有实践和记录,或者感受可以分享分享?
Luke
最近因为身体变弱,决定辞退一份工作,和太太去了一个长旅行。 在旅行中曾经有遇到两次, 因为我太饱了,而表示吃不下, 可能是我说出语气不算坚定,我太太听完后,仍然是叫两人份, 我只好一边叫饱,一边的不要浪费。 只有旅程最后一日的早餐, 我坚持不点餐。 因为太饱令我实在忍受不了。但平时我能忍受的,我都实践不了。
刘未鹏
实践不了的关键阻碍在什么地方?
Luke
我认为第一个阻碍是在于我自己的想法,第二个外在给我的阻力,当我面临对方拒绝时,我往往无可奈何地顺从或不再坚持,这部分也是我想改正的地方。
刘未鹏
这方面,我的建议是再看一下我之前发的很长的「模拟过程」,在那个过程中我重点说了,当遇到这个困难的时刻的时候,怎么去通过觉察来应对,这一步我能说的,可能就是这么多了,很困难,甚至说极其困难,但只有这一条路,走过去就是生天。
刘未鹏
一个重点是:这里不存在一条easy way,其实我们之所以在那种「不适感」中退却了,无非是因为觉得「存在另一条不这么痛苦的通路吧」。一旦接受了「这个痛苦的过程也是唯一的成长通路」,内心对痛苦也就有了预期。
刘未鹏
一旦对痛苦有了预期,痛苦反而就变得不那么痛苦了,因为真正的最大的痛苦是「对痛苦的回避」
Luke
十分认同,我现在事业走进了瓶颈,我知道我需要进修进步, 但当中的痛苦让我产出无数的借口令我郤步。到了现在感到莫大的痛苦, 多谢你未鹏,你令我给予自己在反思时的明灯
刘未鹏
Hi Luke, 好久不聊,最近可好。这几个月我忙了好一阵,回来看看你,之前的觉察练习,后来有一些新的体会吗?
Luke
未鹏你好,我最近在觉察练习方面好像有了一 点进步,在面临决择时,我会在脑内预演一次,我然后我开始会先想最合理的路径去想。
最近有个我认为是成功的例子:有个朋友因为赌博而欠下巨款,以分期还款的方式,生活是勉强可过, 他并不打算告诉他太太整件事。 最近他因为工作需要考一个业界考试,他经常告诉我他有多惨,最后他希望我借给他。 在这事中, 我知道他不会还给我,也会不了了之, 但以往的我虽然会觉得他不值得帮,但最后都会伸出援手。
当我预演了回绝他时那一段沉默,的确令我很难过,但我认为必须解决这个避开问题的问题, 最后我回绝了他。 整件事我觉得跟以往有点不同了, 我亦希望这模式继续在不同的例子上重复。
刘未鹏
谢谢你分享给我,这个经验很重要,正如你说的,当你在不同的例子上重复这个体验,你就会慢慢的开始建立新的模式。
举个生活中的类似的例子,我住的地方,有一条高速公路,我一般会从一个固定的出口A下高速回家,就这么过了一年多,开高速下高速的出口已经无需意识参与了。
后来,我搬家了,需要从B出口下高速。一开始的时候,我总是开错出口,因为当你处在无意识自动驾驶模式的时候,你的行为是由旧模式完全指挥的,所以这个时候建立新模式就需要再一次引入意识的参与,保持觉察,保持意识「在线」。
当然,这个类比还是有一点不同,从不同的出口下高速,不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然而改变旧模式一定是痛苦的,因为旧模式在旧世界当中本来就是一个适应性的模式,并不是什么「错」,只是世界变化了,环境变化了,但旧自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个时候如果仍然遵循旧模式,它创建出来的现实就是旧世界,所以你需要一个更高层的「自我」去引领它进入新世界,去创造全新的体验(注意,是体验,不是「道理」)。
在一次次新的体验的积累下,最终底层的模式会被重塑,这个过程开头常常是非常痛苦的,这一点我想你有直接的体验,但只要你保持这个「觉察痛苦本身,行为上改变」,逐渐这个痛苦会越来越小,这便如同学游泳开始时候的无比抗拒,后来慢慢适应,最终越来越熟练,直到无需意识参与的过程。
Luke
十分感谢你,其实在很久以前已经想改变,但只有心而未有正确的方法。一步一步跟你走过来,客观了解自己的习惯,并透过习惯去改变,改变思维路径,将改变我一生,谢谢。
刘未鹏
休了个假,上周才回来。
不客气:) 新年快乐。
Luke: 客观了解自己的习惯,并透过习惯去改变,改变思维路径,将改变我一生,谢谢。
对此我毫不怀疑。上次你分享的改变看似小,但其实是一个拐点,正如你所说的——「在越来越多的例子上重复」,你的深层的模式就会慢慢松动,并最终整体转向。
另外,分享一下另一个点,你可能会觉得为什么我们的对话中,为什么这次我没有采用在之前对话中类似的「探寻」,原因是这样:
深层的改变有两条路径:
路径一:深层的心智模式发生改变,进而行为自然发生改变。
路径二:行为先发生改变,行为改变之后积累的新的经验点滴渗透入心智模式,进而心智模式发生了深层改变。
有时候适用路径一,有时候适用路径二。
也有时候会出现两个条路都很难,例如人可能会觉得不消除恐惧,就无法实现新的行为,而不去试试新的行为,积累新的经验,旧有的恐惧又会一直存在。
这就使得「心智模式」和「行为」出现「你等我,我等你」的死锁局面,这个时候,就是两边都往前挪一点点,慢慢一步步的去解锁。
另外,如果一个心智模式嵌入得太深,其产生的源头已经很难追溯,乃至已经不止单一的源头,而是一路走来无数的生活细节慢慢累积起来的,这个时候去试图探寻某一个单一的顿悟点就不合适了,之前我也是因为感觉这个模式可能因伴随你太久,所有关于它的记忆都不是单一而是贯穿人生的,于是我就换了一条路:从行为和新经验的积累作为支点去撬动改变。
因为归根到底,心智是对世界的建模,建模需要数据,有偏的数据产生有偏的心智模式,而有偏的行为则产生有偏的数据,还是拿上次你分享的例子来看,设想如果一直按照原来的行为习惯,那么我们将永远无法积累关于「如果我拒绝了他,究竟会发生什么」的数据点。根据以前的心智模式,我们会预设「会发生一些很可怕的事情」,而在行为不改变的前提下,这个预设永远无法被证伪。
你可能会觉得为什么不可以用理智说服自己,但人的深层认知是感性的、经验式的,而不是符号式的、抽象的,所以我们需要切实行动之后看到世界的真实反馈(即「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可怕灾难发生了」),心才会自然的慢慢定下来。
走出这一步非常、甚至极其的困难,这一点我在最初给你详细描述的改变计划中提到了,你可能会觉得百爪挠心汗流浃背,内部极其不舒服,下意识就想要逃离这种不舒服的状态,因为你的内心(旧有的模式)在不停的给你发警报,告诉你你这么做灾难或者很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要渡过这个阶段,最重要的,有点反直觉,就是不用去试图用理性说服自己「不要害怕/焦虑/难受/等等」,因为这种天人交战进一步会带来巨大的内耗,并且这种自我说服的方式仍然落入了「心理-行为死锁」的陷阱(即「我得先说服自己没有了那个情绪,就可以做出新的行为了」)但我们刚才说了,我们的大脑或心智不是这么工作的,讲理如果能这么简单的改变一个人,那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陷在心智行为陷阱中的人了。
那怎么做才是真正能够make progress的,一言以蔽之就是:带着觉知,感受自己内部的不舒适状态,并同时按计划行动。
这里有两个要点,「感受」和「行动」,两者同样重要。在感受这个不舒适的状态的同时行动,这样内心才能让被充分激活的感受系统和新的行为带来的经验进行重新同步,慢慢内心就意识到「哦,原来我的这个感受已经「过期」了呢」。
反之,如果屏蔽了感受系统去行动,那么新的经验就难以有效的穿透到感受层面,触及深层模式;
此外,带着对当下的种种旧模式的感受和觉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天然就是一种对自我的「抱持」,从原本下意识逃离这些「负面的」感受,到能够站定住脚步,和它同在,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因为旧模式之所以会粘住,正是因为我们「对负面感受的下意识逃离」,因为你「不按旧模式想要的来」,你「就要面对巨大的负面感受」,所以你「要逃离负面感受」也就自然只能「按照旧模式想要的来」了。
因此,一旦你发现能「捕捉到」并「能在升起的负面感受中站定脚步」,旧模式的power就消去了一大半。
刘未鹏
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只要你对我们之前谈的这个过程保持一个认知,对将会遇到的困难感以及如何面对它有一个心理预期(在卡住的时候,不妨回过头来,从头看看我们的对话),你一定会遇见一个又一个「新的例子」,进而慢慢遇见一个新的自己。
Luke
多谢未鹏一路以来的教导。 比较以往的我,思考路径只有say yes, 最后会因为避免say yes 的痛苦,而令我往往在处事方面会有逃避的倾向。
现在虽然我未必能一下子便作出理性的决定, 但至少我的路径不再是单线,在权衡选择的过程中,我可以减少很多因冲动而令自己难受的选择。我渐感到生活态度的改变,从来令我思维都有所不同。
未鹏,在这一步,我亦想请教你多一点。 在选择的过程中,有时两边情况各有好坏,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标准为自己找出最好的答案?谢谢
刘未鹏
是的,这是一个好问题,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没有一个固定的答案或统一的标准,而是视具体的情况而定,下次如果你遇到一件这样的事情,不妨具体讲讲,咱们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这里面固然有一些共通的东西,从具体的实例出发你会更容易把握到那些共通的原则。
Luke
这事已经过去, 在事后来看我做的决定似乎是对,但我挣扎了很久。
事源是这样子的:一位好友(我认为)于过去已多次问我借钱,欠款多时,从以前收入不稳定, 到现在高薪厚职亦不打算还我。 我基于我也不急,急也急不了我心态便是几年了。 最近他希望在赌场上把所有欠数还清,而导致自己欠下银行巨款,个月要还银行工资的一半,他太太对他的欠款并不知情,并怀疑他出面有外遇把钱花光了。
他现在生活紧拙,月内未有多余钱, 突然因为工作关系,他需要报考两个行内考试,需要一笔钱。他问我借款, 以前的我一定因为他的工作需要而借给他。但今次我选择了另一路径,原因有三,一,我知道这笔钱他一定不会还, 二,他可问太太拿/借,我并没义务帮他而且我觉得他不应继续不让他太太知,三,他及格率不高, 最后我回绝了他。
他问其他朋友借了钱,考两个试,其中一不及格,现在不了了之。 我是认为我是做对决定的,但在想事情时,我经常以他人角度认为这事必须要做和急, 我就会决定帮助他,我想请问未鹏,我这种思维是不是很有问题,我希望透过不同的路径去帮助自己做我认为更好的决定。
刘未鹏
我认为你做的毫无问题,两个原因:
多次借钱,高薪之后仍然没有还的意思,(如果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原因的话),人品首先就有问题,不值得交往,你对他体贴,他刚好有意无意压榨你。你止损,保护自己,毫无问题。
退一步,即便他人品没有问题,仅仅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你也不应给他填坑,因为赌博这事,他不狠狠的吃了痛,是很难铭记的(其实吃了痛也未必会)。帮填坑缓解他的痛苦,转头说不定他还希望再赌了翻本,说不定还问你借翻本的本金。是不是会陷入赌博,是一个人理性或意志的试金石。要么意志坚定,要么头脑清楚,两样具备一样,才不会陷入这个坑,如果不具备,陷入了进去,那帮填坑只是顺便把自己也埋进去。
刘未鹏
Hi Luke,不知不觉,我们的对话已经半年有余,这半年来我们断断续续深入聊了一件事情,也愿你的生活中发生了一些重要的变化。
我想我们可以对这段时间的沟通做一个小结,其实你之前已经写过一点文字总结和回顾了,所以这个不是说你需要再写一段总结,只是说在仪式上,我们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走。
之前的沟通我们可以称为「一个思维层面的转向」,对于一部分人来说,我认为有了这个铺垫,就可以有足够的力量自己前行,我感到,你也是有这个能量的。
当然,如果你后面发现需要我的进一步帮助,我们也可以届时启动一个新的阶段。
就目前而言,我觉得我们的这个阶段可以暂时画上一个句号,你觉得呢?
很高兴与你同行一程,看到一个人生活中发生深刻的变化,从长期困扰的乌云中窥见曙光和方向,总是令我感到由衷喜悦。
Luke
一路以来,我实在很感激未鹏的提点,我想现在应该开始我实践和改变的新里程。没有未鹏的指点,再努力的练习及改变也只会事倍功半。 再一次感谢。 我十分乐意未鹏把我的例子分享给不同的网友知,一同进步。
什么是「心智探寻」?(回复「关于」)
排版:来自邱岳-我究竟用了什么工具排版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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