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是我们笨拙的表达

戴老湿：

见信好。

收到你的新书《不想讨好全世界》，仔细读了，有些感触。

早在上古的人人网时期，就常在“热门分享”见到你的名字。后来人人网没落，依然时不时读到你的大作。好的文字像DNA，会自我复制，会跋山涉水。从文字的内容和质感推测，你应该是个络腮胡连着护心毛的虬髯客，三十多岁，离异无娃，假沧桑，夜夜混迹酒场的那种。有一天看到你的照片，笑容憨厚，像一盘慈祥的蒜泥白肉，当律师一定很有优势。一查年龄，24岁。

24岁时我在写什么？好像除了教材和黄书，啥都不看；除了情书和实验报告，啥都不写。当然，情书也是本着实验报告的态度写——数据可疑，文字质量不高，有点像《知音》和《文化苦旅》的混合体，最高原则是把姑娘哄哭了。我相信一个传说：姑娘流了多少泪，脑子里就会进多少水。持之以恒地灌水，讲不定哪天姑娘“嘤咛一声”，事儿就成了。后来水水的姑娘一个个离开了我，我收了手，也收了心，专心当老师去了。其实单说催泪效果，情书写得再好，比不过试卷和习题册。

你的文字有很高的辨识度，一眼认得出，像从一堆塑料花中认出一株肉苁蓉——有生命，有热度，有肉，壮阳。一般来说，写下奇崛文字的男人，不会太好看，比如古龙，比如野夫。上帝仁厚，多少得留点市场给搔首弄姿的美男作家们。

警察的故事，拳师的故事，出租车司机的故事……小人物的悲欢在纸上浮现。我相信，你心中有一个江湖。看着像一路循规蹈矩读上去的好孩子，其实心头有刀光剑影，有快意恩仇，有青衫磊落，有烈酒浇愁。这些，全都写进了你的书里。抽风的不是手，是神经；打湿的不是眼睛，是心。

遗憾的是，你最好的作品，这本书里看不到，别的书里也看不到，是禁文。而对文字而言，无论哪个时代，被禁止都是至高的勋章。

我很期待这部书的销量。销量不说明什么，但可以回答一个长久萦绕于我心的问题：一个热爱文学的男青年，不卖脸，不卖萌，不卖腐，不鸡汤，不叛逆，不供暖，不玩概念，不风花雪月，能不能出来？脚踏实地的写作，到底有没有前途？我对问题的答案表示谨慎的悲观。

槽点也有：书名没个性；封面采用柿饼色，一眼看去像是韩寒和周星驰的合著，“抽风手戴老湿”六个字小得不合时宜；配图莫名其妙；个别篇目能看出是早期的作品。

然而，退一步讲，即使你的书不会大卖，也是我愿意一再重读的书；即使你不会大红，也是我愿意一块喝酒的人。

最后一句话，送给你，也送给我自己——写下去，不问为什么，热爱是我们笨拙的表达。

此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