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守或解释：英国公司治理之鉴

文/仲继银 陈婷婷

仲继银系中国社科院研究员，陈婷婷系中国社科院博士研究生

2017年是《凯德伯瑞报告》发布25周年，1992年发布的该报告和其所附凯德伯瑞准则，掀起了以对标公司治理准则为核心内容的一场全球性的现代公司治理改进运动。经过1995年的《格林伯瑞报告》、1998年的《哈姆佩尔报告》、1999年的《特恩布尔报告》和2003年的《希格斯报告》及《史密斯报告》，2003年英国财务报告理事会发布了关于上市公司治理的《联合准则》。此后，根据公司治理实践发展情况，英国财务报告委员会每隔几年会对公司治理准则进行修改和发布新版，最新版本是2016年的。

为把握英国公司治理发展，特别是上市公司对公司治理准则的遵守情况，英国财务报告理事会每年对英国上市公司（富时100指数公司和富时250指数公司）的公司治理情况进行研究，发布相关的研究报告，最新版本是2017年1月发布的《公司治理和管家职责的发展2016》。英国财务报告理事会是英国的独立监管机构，负责推动高质量的公司治理和财务报告，以促进投资。在制定英国公司治理和管家职责准则的同时，英国财务报告理事会也制定英国的会计和精算工作标准，并负责有关准则和标准的监督和执行工作。财务报告理事会认为，英国的公司治理是强壮的，但是仍然需要继续改进。公司治理景观正在变化，有很多工作可以做，以提高对企业的信任和促进强壮的经济。

治理强壮，但仍需继续改进

根据英国公司治理准则，上市公司要在其年度报告中依照“遵守或解释”的原则，对其遵守英国公司治理准则规定的情况进行披露，对未遵守公司治理准则规定的情形，给出解释，交代背景、未遵守的理由和缓和措施等，并给出预计能达到公司治理准则规定的时间。

总体来看，英国上市公司对公司治理准则的遵守率很高。90%富时350指数公司遵守了全部54项规定，或仅其中一两项未遵守。2016年，完全遵守率从2015年的57%上升到了62%。2015年时，新上市公司的遵守率较低，而2016年大多数公司在上市前就已确保了对这些准则的遵守。准则规定至少一半董事（不包括董事长）应该是独立的，这条规定是富时350指数公司遵守比例最低的，未遵守的企业数量从2015年的42家降低到2016年的26家。

对未遵守公司治理准则的情形，上市公司所给出解释的质量不高的现象普遍存在。比如，准则规定董事长应满足独立性标准，首席执行官不应该担任董事长。2016年度有24家公司未遵从此项规则，其中多数是董事长不符合独立性标准，也有些是首席执行官兼任董事长，这两种做法在准则中都被认定为非最佳做法。准则规定公司设计基于业绩的薪酬体系时，应该包括收回已支付酬金或拒绝支付酬金的条款，有14家公司未遵守该规定。这些公司对此给出的解释各异：有2家公司声称，因为其主要业务在海外，遵守该项准则会违反当地的劳动法规；1家公司是由于这些条款未在其中一位董事的合同中体现；其他更多的则表示，将在下次修正后的薪酬计划中纳入这些条款。

董事会的多样性与独立性

英国公司治理准则对董事会的构成、董事任命、董事会执行委员会、董事自身提升、董事会评价等有较为全面的规定。董事会构成上的多样性和独立性是其最为重视的两个问题。

首先是董事会的种族多样性和性别平衡。

根据专注于推进英国公司董事会种族多样性的帕克报告，在种族多样化方面，富时100指数公司的董事会并不足以代表其员工、供应商和客户。

2017年10月发布的最新帕克报告显示，虽然英国14%的人口是非白人种，但富时100董事会的董事中只有8%是非白人种。截至2017年7月底，在总计1050个富时100指数公司董事席位中，只有85人为有色人种（其中4位占2个董事席位）。富时100指数公司中，有51家没有非白人董事。全体非白人董事数的40%多集中于7家公司，这7家公司中的5家公司总部曾在英国之外。只有6位非白人担任董事会主席或首席执行官。帕克报告提议英国上市公司提高少数民族董事会成员的数量，以期全白人种董事会2021年前在富时100指数中消失，2024年前在富时250指数公司中消失。

富时350指数公司女性约占高级职员的四分之一，12家富时100指数公司的执行委员会中没有女性。在富时350指数公司中，成员全部为男性的董事会数量不断减少，从2011年的152家下降到2016年的11家。汉普顿-亚历山大报告提出，到2020年前将富时350指数公司董事会中女性比例提高到33%。

其次是董事会和其委员会的独立性。

英国上市公司在董事会和董事会下属委员会独立性方面的总体合规水平很高。公司治理准则规定审计委员会由至少3名（富时350指数外公司至少2名）独立非执行董事组成；规定薪酬委员会由至少3名（富时350指数外公司至少2名）独立非执行董事组成；规定提名委员会的多数成员应该为独立非执行董事。在董事会和委员会的组成方面，富时小型公司指数和富时新兴指数的合规水平保持与大公司比肩。

审计委员会和风险管理

2014年欧洲议会推出了审计改革的新监管框架（2016年6月正式生效），英国财务报告理事会在2016年最新的《公司治理准则》和《审计委员会指导》中相应加入了审计委员会最新的行为准则。

公司治理准则对审计委员会部分的修改主要包括：一是要求审计委员会成员作为一个整体，需拥有公司所在行业的相关能力；二是删除有关富时350指数公司至少每十年重新招标一次外部审计机构的规定，因为类似规定已经包括其他法规中；三是规定年度报告中审计委员会报告应包括的内容，审计委员会应提前注意到任何外部审计机构的再招标计划。可以预计，未来上市公司年报的审计委员会报告部分将会呈现出越来越多的信息。

公司治理准则规定，董事会要确定在实现战略目标时所面临的主要风险的性质和程度，并应确立健全的风险管理和内部控制制度。自2014年起，上市公司需发布一个较长周期的发展前景报告，公司需考虑现在的偿付能力、流动性或其他风险可能对长期业务发展产生的影响。2016年是这个规定实施后的第一个完整报告年度。在预测期间的选取上，不同行业公司的预测时间范围几乎没有区别，三分之二的公司选择三年，其余主要选择五年。在报告应包含的内容方面，近三分之二的公司在其战略报告中列入了可行性说明，近一半的公司提供了详细的可行性分析。12%的年报未对董事会已完成公司风险评估提供足够充分的证据。

薪酬委员会和董事薪酬

董事和高管薪酬越来越受到股东、政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的关注，上市公司对薪酬的重视程度也越来越高，但有些方面仍待改进。英国公司治理准则规定：执行董事的薪酬设计应能促进公司长期发展，与业绩挂钩的因素应透明、可延展、严格执行。

2014年的公司治理准则中提出可变薪酬的建议，目前绝大部分富时350指数公司采用可收回或可扣留的可变薪酬安排。91%的公司在其年度奖金政策中有某种形式的惩罚和/或追回条款，78%的公司在其长期激励计划中有某种形式的惩罚和/或追回条款。95%富时100指数公司和90%的富时250指数公司已经在年度奖金政策中有某种形式的惩罚和/或追回条款；富时100和富时250指数公司中各有85%和75%的公司在其长期激励计划中有追回条款。更多公司披露了收回和/或惩罚的触发条件，如误导性陈述和个人行为不端，在触发条件中，名誉损失和风险管理问题在富时100指数公司中比在富时250指数公司中的提及率更高。

大约一半的富时350指数公司由股东投票决定薪酬政策。因为经理层薪酬和业绩之间的关联关系不清晰，投资者对薪酬决议的支持率下降。12家富时100指数公司的上年报告决议和薪酬政策的支持率低于75%。在30家最大的上市公司中，薪酬议案获得至少95%股东支持的比例在2016年相比2015年减少了一半，降低到26%。

制度压力成为薪酬报告改变的一个动力。以薪酬委员会主席个人陈述开始的薪酬委员会报告的数量快速增加，从2012年的48%提高到了2016年的96%。在这些个人陈述中，84%的陈述质量较好，包含了主席个人对于公司薪酬政策的看法、关注的主要问题并对这一年发生的变化给出看法。

“遵守或解释”是以公司治理准则推动上市公司实际改进其公司治理情况的核心原则，已在英国上市公司报告中实行了25年，并被其他国家广泛模仿。中国也制定了公司治理准则，但对“遵守或解释”原则缺乏重视，对上市公司实际遵守公司治理准则的情况更是缺乏系统的跟踪研究，使公司治理准则的落实，总是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