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历史研究】风暴降生者的宿命：经济学视角下的受灾个体及其后代

《权利的游戏》中的角色丹妮莉丝·坦格利安在暴风雨肆虐之夜诞生

（图片来源于网络）

人类对大自然的感情是爱惧交织的，它既是孕育生命的母亲，也是摧毁生命的恶魔。如今生活在都市化时代的人们，依仗人造建筑提供的庇护，可以削弱自然灾害的威胁和破坏。然而，自然灾害的威力除了毁坏家园之外，更会彻底改变某些人的命运，甚至波及下一代。经济学家和政策制定者们开始关注到自然灾害造成的这类福利损失，Germán Daniel Caruso就是从经济学的视角出发，依据二十世纪拉丁美洲的百年数据，在个体微观层面上，评估了自然灾害对人力资本和个人财富所产生的代际负面影响。

本文的重要创新点首先是数据选取。以往评估灾害影响的文献所采用的常规方法，主要是单类灾害的极端案例研究。本文采用EM-DAT（The Emergency Events Database）和DESINVENTAR数据库，囊括了整个拉丁美洲大陆上，自1900年至2000年有记录的所有类型大大小小的自然灾害。

在记录在案的自然灾害中，不同类型的自然灾害所造成的受灾人数和财产损失有明显差异，更重要的是各类指标的算数平均值（Mean）都远超过其75%分位数（3rd quantile，数值由小到大排列后位于第75%的数字）（见表1）。这说明在二十世纪拉美大陆上发生的个别极端灾害所造成的危害，与大部分普通灾害的危害差异非常巨大。与选取单类型个别数据的案例分析相比，本文兼顾灾害类别的异质性和危害程度的离散度。

此外，现有文献对灾害危害程度的分析中，从地理空间看，忽略了地区环境的因素：国家间经济发展水平的环境因素，会削弱或加强自然灾害对个体的影响程度；从时间跨度看，忽略了危害冲击的长期结果：自然灾害对受灾个体的影响会传递到他们的下一代。

本文采集IPUMS数据库（Integrated Public Use Micro Data Series）中拉美各国的微观个体人群数据集。该数据库在时间和地区维度上保持统计指标的连续性，作者能够利用其进行跨国别跨代际的比较分析，突破了以往文献专注单类型自然灾害在特定地区、仅有短期直接影响分析的局限性，而扩展至全类型自然灾害跨地区、包含长期间接影响的危害分析。

本文实证检验的结果丰富，作者以自然灾害造成的个体人力资本损失为例，逐一介绍区分自然灾害规模、区分国家经济发展水平以及区分代际关系的全类型自然灾害的危害评估结果。

以自然灾害造成受灾人数的中位数或平均值为界，分为大型灾害和小型灾害。作者依照拉美地区自然灾害爆发频率的高低，依次考察了洪水、地震、热带台风、山体滑坡和火山喷发的危害程度。结果如表2和表3所示，大小规模灾害对人力资本都造成了损害，减少了受灾婴幼儿以及儿童未来接受教育的年限。对比两表的实证结果，依据强度划分的两类灾害所造成的危害程度差异显著。因此，本文的结果比极端案例分析更可靠。

作者按照国别，估计了拉美各国境内的自然灾害对人力资本的损害程度（平均值来自对年龄段为未出世婴儿到15岁青少年之间未来接受教育年限的减少数值）。与各国过去50年的人均GDP均值（1960-2010年）对比后，发现两者并非所设想的线性关系，而是呈U型关系（见图1）。

作者的解释是，GDP排名垫底的国家本身人力资本存量积累慢，儿童接受教育的年限增长缓慢、甚至不增长，与自然灾害发生与否无关。当自然灾害发生后，在这些低经济水平的国家里，受制于原来资本投入的匮乏，危害反而并不显著。GDP排在前列的国家经济水平高，基础设施建设投入多，加上抗灾能力强，自然灾害的损害也被减弱。而处于中间的国家，正在资本的积累阶段，没有足够的基础设施去抵御自然灾害，因而人力资本的受损最严重。

作者将自然灾害的危害区分为直接与间接影响后，危害跨代际的延续分析结果成为本文的特色。从人力资本层面看，第一代个体受灾时的年龄越低，他长大后接受教育的年限越少（见图2）。例如，洪灾时期未出世的婴儿，预期未来他比其他年龄段的儿童将减少0.472年的上学时间。而且，在各类型灾害中，越难预测的灾害对人力资本造成的危害越大，特别是山体滑坡。

作者依据父母年少遭遇灾难的情况加以区分，分别评估其对后代的影响。从表4和表5的结果可知，母亲在幼年遭遇自然灾害对孩子教育的负作用，远大于有同样经历的父亲。例如，经历过洪灾的孕妇与非灾区的孕妇相比，前者的孩子未来会减少0.478年的上学时间，而准父亲之间的差距只有0.02年。

此外，本文还关注自然灾害对人力资本其他方面和个人财富的负面影响，包括致残概率、失业机率、生育率和童工经历。例如，洪水对接受教育、生育能力和获得工作的破坏力巨大，热带飓风会加剧就业障碍的可能性，火山严重破坏个人财富，等等。总之，各类型灾害对低龄婴幼儿在各方面的危害最大。

本文是首篇在一个大洲的领土上，跨国研究所有类型自然灾害与微观个体之间长期关系的经济学文章。作者通过对所有可得自然灾害的实证研究，突破了以往极端个案分析的局限，拓展了对自然灾害的异质性及其危害跨代的延续性研究。近20年来，世界各地极端气候与自然灾害频发，本文结论的政策含义显著，对政府制定减轻自然灾害对人力资本危害的相关政策有借鉴之处。

文章来源：Germán Daniel Carus, 2017, The legacy of natural disasters: The intergenerational impact of 100 years of disasters in Latin America, 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 Vol.127, P209–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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