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变故发生之前,对抗已经萌芽。
哈桑是阿米尔的最好的朋友,也是他的仆人。哈桑的爸爸就是阿米尔爸爸的仆人,在阿富汗,哈扎拉是不被尊重的,像哈桑和他父亲这样得到了主人一家救助保护是不得了的荣幸。阿米尔的父亲是当地的英雄,他勇敢,正直,仁慈,有才干,又多金。所以很受拥戴。父亲光荣的出身与卓越的才干让阿米尔拥有了温暖舒适的生活环境,他与小仆人哈桑一起快乐成长。但是对于阿米尔来说,这种融洽是有条件的,条件就是优越感,就好比身份,与生俱来的优待和特权。所以当阿米尔意识到自己崇拜的父亲似乎更喜欢哈桑时,阿米尔内心的优越感被挑战了,他讨厌自己的优越感被挑战,所以他与哈桑之间的融洽和亲密开始出现裂缝,那是一种不能被称之为“嫌隙”的对抗,因为哈桑并不知道。
哈桑的变故是从风筝开始的,风筝在这个故事里有好多含义,就像这个故事的名字一样,《追风筝的人》。在阿富汗,有好多追风筝的人。苏联入侵阿富汗以前,放风筝是他们的传统,风筝象征着追逐自由,力量。后来,1975年冬天,哈桑帮阿米尔追回来的那个风筝没有代表力量。那个风筝是阿米尔的阴暗面,它带走了阿米尔的良知和善念,是阿米尔一直逃避,不肯面对的罪恶。每个人心里都有罪恶,潮湿阴暗,见不了光。为了掩盖这个恶,阿米尔又说了谎,不止一个谎。于是,阿米尔与哈桑之间就再也回不了头。回不了头不是因为哈桑记恨阿米尔,恰恰相反,是阿米尔对哈桑犯下的罪恶已经让他自己不堪重负,没人愿意每天面对着自己的罪恶,哈桑必须离开。
再后来,阿富汗的变故来临了,整个民族的浩劫。阿富汗再也没有扬起过风筝。
哈桑对文字很痴迷,尽管他是个文盲。阿米尔很高兴他是个文盲,因为他发现哈桑解谜的本事比他高强。所以阿米尔就只念一些简单的给哈桑听。哈桑最喜欢的故事叫“罗斯坦和索拉博”,这也是阿米尔最喜欢的。罗斯坦固执己见视索拉博为劲敌,一心想要除之而后快,却不料终成大错,追悔莫及。每当阿米尔念到索拉博的临终遗言,哈桑便泪流满面。
若汝果为吾父,血刃亲子,名节有亏矣。此乃汝之专横所致也。汝持先母信物,吾报汝以爱,呼汝之名,然汝心难回,吾徒费口舌,此刻命赴黄泉……
后来,哈桑给自己的儿子起名叫索拉博。当阿米尔知道索拉博的时候,已经是26年后了,隔着浩瀚的太平洋。
“来吧,这儿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阿米尔听着电话里大洋彼岸的故人对他说,窗外的风筝在美国的天空中自由飘扬。
恶由善托,恶得善解。许多年过去了,人们总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可以磨灭记忆中的灾难。现在阿米尔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己爬上来,在过去的26年里,他始终没有放过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条荒芜的小径。能救赎他的,不是时间。
在文学作品中,什么样的人最“幸运”?好人?坏人?还是那些介于两者中间的,不好不坏的人?
这些作品从来都不是用来惩恶扬善的,所以,善恶终有报这套逻辑在文学世界里并不一定百发百中。一个故事中,一定有一个坏人,比如阿塞夫这号人物,众矢之的。而哈桑这类好人,好到不太像一个正常的人,跟他父亲一样,他们的人设就是为了用来烘托世俗不公和其他人的罪恶。所以这些人的结局通常都不会太好,不能有善报。最后,剩下的就是绝大多数,不好不坏的人,像阿米尔,犯过错,做过恶,最后又得到了救赎,阿米尔为索拉博再次放起的风筝,正象征着希望。
至于父亲,他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阿米尔,还有一个哈桑。阿米尔的懦弱,贪念,执着,哈桑的勇敢,善良,以及那与生俱来的聪慧都是父亲。可是哈桑的天赋就像他的命运一样,注定一出生就要被埋藏。对爸爸来说,美国是个哀悼过去的地方。他告诉我们,人性有好多层,但愿终点是平和。
本书的前半部分证明了优秀的作品可以冲破语言的障碍,尤其是有一个给力的译者做助攻。虽然后半部分作者对于苦难的刻画用力过猛,情节仓促夸张。但它依然让我们觉得震撼。在阿富汗没有战乱以前,在阿米尔跟哈桑的童年,时间把那些画面缝进了记忆里,交给岁月消磨,让一切坚硬的东西烟消云散,而那些没有被消灭的,在岁月中历经沉淀,日渐清晰。
我们都是追风筝的人,朝着心中所想,朝着救赎,朝着希望,一直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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