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17日

怀念万里叔叔

惊悉万里叔叔仙逝，我非常悲痛伤心。中国失去了一位好领导，体育界失去了一位好朋友，我失去了一位忘年交。

万里是中国改革开放初期一位重要领导人，当年有“要吃米，找万里”之说。如果说邓小平是改革开放总设计师的话，万里就是改革开放的坚定执行者，为改革开放做出了无与伦比的贡献。

万里担任国务院第一副总理时，分管体育，这在现在看来非常罕见。他最喜欢打网球和桥牌，常常说打网球活动四肢，保持血脉畅通；打桥牌活动头脑，预防老年痴呆。这两项活动只要能坚持下去，相信人是可以活到100岁的。他95岁时还能打桥牌，非常了不起。我虽然也经历过了生死关，但真不敢说能不能活到95岁，更不敢说那个岁数了还能打桥牌。万里活到了99岁，差1岁就100岁，如果他活到100岁，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我跟万里有过多次接触，他给我的最深印象就是敢说敢言，直率真诚，为人坦荡，一如他的牌风。打桥牌时，他敢于叫牌，敢于叫别人不敢叫的定约，很有气魄；他有句名言：在我这，没有丢了的满贯，只有叫了打不成，冒叫了。他夫人曾跟我说，如果桥牌输了，他别扭难受；如果网球输了，他饭都不吃。他特别在意网球，赢了那笑得就像小孩一样。

当时与万里搭档打桥牌最多的是荣高棠的儿子荣乐弟，他们是很亲密的搭档，获得的冠军也最多。1984年，他们获得了世界最佳牌手奖——所罗门奖，这是他们取得的最好成绩，为中国桥牌运动写下精彩的一笔。

在老领导中，万里的牌技一流，当年他和荣乐弟，我和胡耀邦，我们四人一组，几乎没人能赢我们。但一物降一物，我们这四人组偏偏就打不过邓小平和丁关根、王汉斌和王大明他们四人组。

万里不下围棋，但对围棋特别关心。首届中日围棋擂台赛，我连胜日方小林光一九段和加藤正夫九段后，请出了日本队主将、名誉棋圣藤泽秀行九段。决战前，万里找到我，拿出一副网球拍，对我说：“送你一副拍子，你要学习打打网球，学会放松，学会了打网球，肯定能赢日本人。”他建议我打打网球，锻炼锻炼身体，让脑子恢复活力。我听从了他的建议，这期间有意识地参加了一些体育活动，比如打网球、踢足球等等。我踢球跑不动，只能守门。队友们对我十分关心，都怕踢伤我，从不使劲射门，所以我守的大门总是很安全，人们便送了我一个‘钢门佐夫’的美称。

　　之前我从来没有打过网球，万里就手把手地教我。他让我先对着墙打，找感觉和节奏。后来一有机会，他把我带到网球场上，感受网球运动强悍的一面。他对我说，要有斗士之心，所有的竞技项目都有相通之处，讲究的都是智慧和勇气，所谓两强相遇勇者胜。

　　后来我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主将决战中打败藤泽秀行老师，中国队出人意料地在中日围棋擂台赛取胜。能获胜的因素很多，但万里赛前专门送我网球拍，叫我不要老坐着总是想棋，必须活动起来锻炼身体，提高精力，这对我最终赢得比赛肯定大有助益。

1988年，我被国家体委授予“棋圣”称号，万里打电话叫我去人民大会堂见他和邓小平，他特地叮嘱我带上棋圣证书。我去了后，他对我说：“小聂同志，这个‘棋圣’称号是国家给你的莫大荣誉。自古以来，中国政府授予的‘圣’，你还是第一个。孔子他们的圣人称号都是在死了后授予的。”他开玩笑说：“我们百年以后都不会有香火，你是有香火的。”

邓小平将证书拿过去看了看，说了一句让我铭刻至今的话：“圣人不好当啊，你还是当个老百姓好！”

万里曾对上世纪的中国足球有过特别直率但又准确的评价。1985年，中国足协一位负责人委托我带话给万里，请他也关注一下中国足球。万里当时说的话让我目瞪口呆，当时我内心里对他还有点意见，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实在是太有远见了。他说：“中国足球不是本世纪的事情，是下个世纪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忙的事情还很多。”

1986年，万里邀我去天津过春节，在天津待了10天，那也是我与万里全家相处最长的一段时间。他教子有方，家教甚严，几个孩子都很低调、能干，我与他们至今都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如今万里叔叔一朝永别，我不胜悲痛，希望他一路走好，我永远怀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