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报道】马航客机坠毁乌克兰

特派基辅记者：王昭阳

特派华盛顿记者：唐家婕

特派香港记者：戴甜

记者：王嘉鹏 王玲

又一架马航客机永远无法到达目的地了。

北京时间7月17日晚，马航MH17航班从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出发，飞向马来西亚首都吉隆坡。

飞机的航路途经乌克兰东部，乌克兰政府军与地方武装在此处激战正酣。乌克兰政府军的军机近期已经数次在附近的低空空域被击落，但客机巡航的高度超过1万米，似乎并没有潜在危险。

谁也没想到厄运突然降临。MH17飞行三个多小时后，这架巨大的波音777-200ER客机坠毁在乌克兰东部顿涅茨克市（Donetsk）附近的田野。

乌克兰官方告诉美国使馆官员，飞机残骸散落在10英里范围内。目击者称，飞机坠落后在一片麦地里燃烧。很多遇难乘客的遗体仍系着安全带，和飞机的残骸连在一起。不可能有人生还。

根据马航7月18日发出的官方声明，机上共有298名乘客，包括154名荷兰人、43名马来西亚人、27名澳大利亚人、12名印度尼西亚人、9名英国人、4名德国人、4名比利时人、4名法国人、3名菲律宾人和1名加拿大人，另有40名乘客的国籍尚未查明。机组人员为15名马来西亚人。香港入境事务处随后在7月18日证实，MH17上有一名香港人及其亲属。

国际艾滋病协会则确认，遇难乘客中约有三分之一（100人左右）是转机前往澳大利亚墨尔本、参加第20届国际艾滋病峰会的代表，其中包括多位科学家、世界卫生组织成员以及该协会的前会长兰格。

元凶

MH17坠毁数小时后，该航班是被击落的事实，已经为各方所认可。

多家媒体引述美国情报机构的表述称，根据监测数据，美方已经确认客机是被地对空导弹击落。

根据欧洲空中导航安全组织（EuroControl）发布的信息，MH17当时的飞行高度高于乌克兰官方公布的禁飞空域，但只比限制的高度多出300米，处于地对空导弹打击范围内。意外发生前，MH17飞行正常，没有发出任何求救信号。

关键问题是，谁干的？

对于导弹来自东乌克兰地区还是俄罗斯，美国情报机构内部的意见不统一。英美多家媒体引述军事专家的话称，能击落飞行高度超过1万米的客机，说明这是专业军事人员操作高级导弹系统所为。

乌克兰政府最早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导弹由“布克”地对空导弹系统发射，应当是乌克兰东部亲俄武装人员的“恐怖主义行动”。

俄罗斯官方反驳称，乌克兰政府军在该地区部署了足以击落客机的导弹系统。乌克兰政府则强调，当天政府军没有在该区域发射导弹。

乌克兰东部“自治政府”的多位官员提供的说法是，他们手中并没有足以击落该客机的武器。不过在社交网络上，有疑点涌现。

在一个经常发布“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消息的网站上，当天早些时候发布了一条消息，称其武装刚击落了一架安-26运输机，并附上了一段飞机坠毁视频。这个页面随后被删除。

乌克兰国家安全局（SBU）则称找到了确凿的证据。当地时间7月17日晚间，SBU公布了声称由其截获的电话录音，录音中对话的两个男性被乌方认定为俄罗斯军事情报官员伊果·贝茨勒和他的上级瓦西里·格拉宁。录音中包含了如下段落：

“我们击落了一架飞机……”

“是在多少分钟之前？”

“30分钟。”

“是车尔努金那帮哥们打了这架飞机，设了路障，检查站那帮哥萨克人。”

“哦，明白。”

“简而言之，这完全是一架民航客机⋯⋯到处都是尸体，妇女、儿童。那帮哥萨克人正在检查现场。”

“这说明飞机上有间谍！他们干嘛往这儿飞？这儿在打仗！”

（以下视频是财新整理的关于SBU截获的电话录音，建议在WIFI环境下浏览：）

录音的真实性尚无法得到各方确认。根据财新记者对录音的辨别，被指为上级长官的男性，讲话时有明显的乌克兰口音。此间有人质疑：面对如此敏感的冲突灾难性事件，从俄军情部门要害层级怎么跑出来一个乌克兰口音浓重的大官？但也有专家指出，1991年前乌克兰和俄罗斯同属一个国家，出现乌口音的俄高官不足为怪。

到目前为止，美国和北约方面尚未接受并认可这条证据。而“顿涅茨克人民共和国”的发言人和所有网站，则一致把责任往乌克兰政府方面推。

分析人士指出，乌交战双方和俄罗斯都没有蓄意击落民航客机的理由，误认机型和误发导弹导致悲剧的可能性较大。当然，误发导弹的责任同样巨大。

调查

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在飞机坠毁当晚发表声明称，已经开始与东部武装商谈停火，开辟“人道主义走廊”，让外部人员进入事发区域开展调查。

事发区域在东部武装控制之下，无疑让调查工作变得微妙。根据多家媒体报道，飞机坠毁后，乌东部“自治政府”宣称已经找到了飞机黑匣子，并准备将黑匣子送往莫斯科进行调查。

其他各方绝不可能接受这一处置。美国总统奥巴马在与波罗申科通话时强调，在国际调查人员开展工作之前，失事现场必须原封不动。

问题在于，现场并不在乌克兰政府控制下，从现场照片来看，当地民众和东部武装人员也已经大量接触了现场，证据保全的前景堪忧。

国际调查团究竟如何组成，也是一个挠头的问题。俄罗斯政府要求与乌克兰政府一同调查，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OSCE）也在准备进入现场，而作为飞机的起飞和目的国家，荷兰和马来西亚也必然要求加入调查。

一切首先取决于停火协议何时达成，“人道主义走廊”何时能够开辟。

外交

悲剧的直接责任尚未厘清，但各国间的外交火力已经全力展开。俄罗斯总统普京7月17日晚间说，马航客机失事悲剧发生在乌克兰领空，乌克兰无疑对此承担责任。他认为，如果乌克兰土地上有和平，如果不在乌克兰东南部恢复作战行动，“这一悲剧就不会发生”。

美国白宫的声明丝毫不掩对俄罗斯的不满，“尽管我们不知道全部的事实，但我们知道事件发生在乌克兰危机的背景下，而危机中的分裂分子得到了俄罗斯的支持，包括武器、物资和训练。”

共和党参议员约翰·麦凯恩（JohnMcCain）措辞极其强硬：“若调查结果确定是分裂分子或俄罗斯误以为是乌克兰战机（而将其击落），我认为他们将会、也必须付出地狱般的惨痛代价。”

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则直截了当地表示：“普京已经走得太远了，我们不会袖手旁观。”她呼吁，一旦调查证明俄罗斯参与其中，欧洲和美国必须对俄实施更强的制裁。

此前在7月16日，美国刚刚公布了对俄罗斯的第三轮制裁，主要针对金融、能源和生产军事装备的俄罗斯企业，包含俄罗斯最大的石油公司、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商及俄罗斯国家开发银行。此外，还对数名“破坏乌克兰主权和稳定”的俄罗斯官员实施制裁。

在其他当事国方面，荷兰和马来西亚尚未有外交性的回应。倒是澳大利亚总理阿博特非常急切地下了判断，并且语气严厉：“他们（乌东部武装）本质上是俄罗斯的代理，这件事情的发生完全是俄罗斯想兴风作浪。”

加拿大总理哈珀也称：“尽管我们还不知道谁应对此事负有责任，我们继续谴责俄罗斯的军事行为及其对乌克兰的非法占领，这导致了该地区持续不断的武装斗争。”

事件能否促成乌克兰境内的停火，也尚未可知。

航线

途径乌克兰东部进入俄罗斯的区域，是欧亚间一条常用航路的一部分。在乌克兰局势恶化之后，从今年4月起，一些航空公司纷纷调整航线，绕开乌克兰。

但也许是因为在当今的国际社会，击落客机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想象，马航和其余多家航空公司的航班仍选择在该航线继续飞行，事发时也有其他民航客机在该航路附近。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客机被击落似乎是冷战时期一段远去的历史。然而，它并不那么遥远：2001年，俄罗斯西伯利亚航空一架图-154客机被乌克兰军方的演习导弹击中坠毁，造成78人遇难。乌克兰国防部长库兹穆克引咎辞职。

更早的客机被击落事件，则多被解释为“误入敏感地区领空”，这其中包括了大韩航空客机在1978年和1983年两次被苏联空军击落的著名事件。

MH17被击落后不久，多家航空公司即紧急通知各自航班绕开乌克兰空域。中国国际航空公司和东方航空公司原本分别有罗马至北京和罗马至上海的航线飞越乌克兰上空，事发后已经紧急更改了航线。

在显示国际民航班机实时飞行情况的动态图上，乌克兰的上空，已经是一片空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