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东北那点事儿（四）

有人说，你扯那么久远的历史，又说了那么多的民族，这些和王小山说的有关系吗？当然有关系，不知道历史，不知道民族，你就真的相信他所说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山东人的说法，然后就会相信女人上桌挨打的谎言。我对王小山这种在东北臭大街的名字的人真的一点都不熟，不过看了地瓜熊老五的段子以后我好像明白了一些，扇嘴巴子这事都能入名了。想了一会，我开始同情王小山了。唉，人啊，是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家庭的。婚前体检很有必要啊~

其实，女人不上桌这事绝非东北首创，而是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制度中逐渐形成的。具体是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作怪，还是因为家里穷有东西要先紧着男丁壮劳力吃饱了好出去干活挣钱， 也没准是女人膈应男人吃饭打嗝放屁吧唧嘴，这其实都是见仁见智的事，况且在东北这里，女人不上桌的规矩或者叫习俗，也并不仅限于山东人，说实话，闯关东过来的山东人，一时之间还真摆不起这么大的谱。

东北这疙瘩是满清的老巢，冠冕堂皇的说法叫【龙兴之地】 。有些人在朝廷做了官或者有了军功，自然会封妻荫子。就连那些包衣奴才也高过其他各色人等一头，俗话会所“居移体 养移气”，任凭谁成了官二代红二代，必然会不由自主的摆点谱，修个宅子，买点丫头，没事唱个大鼓弹个单弦，在东北这地方还能干啥？大年三十晚上一高兴出去裸奔二十里？回来的时候老爷变老公了。这个老公可不是港台片里的丈夫，是李莲英的单位同事~所以在东北，最能摆谱臭得瑟讲排场的是旗人，满族大户人家传膳，是男女分开的，男的一桌女的一桌，但是如果有夫人，夫人也是要上正席的，其他的福晋格格和还不能自己吃饭的孩子在下首单开一桌。两桌的饭菜数量也是不能相同的。必须是主席菜多规格高，次席酌减。然后主席上的男女主人又必须给次席赏菜，你说这是不是太能得瑟了？但是这就是封建制度形成的，满族人是非常讲究长幼尊卑的，不论子孙是什么官，只要在家，早上必须要净面，收拾停当以后去给父母请安，陪老人说一会话才能回来忙自己的事，具体这些礼数是从汉地学来还是原本就有，我也无从考证，总之尊老爱幼还是没错的。

都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金正恩剃个半拉瓜的头，下边自然就会有人效仿，满族以下的其他各色人等，自然也会以效仿旗人做派为荣。所以无论穷富，都或多或少的分一下桌。可是凡事总有例外，比如一部分蒙古人赫哲人是把女儿带在身边的，所以不但不分桌，还能捞到一个好位置。

等到了普通老百姓家，尤其是移民的家庭，就出现了新的问题，因为他们即使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创业和积累，但是大多数其实都到不了家里有老妈子使唤丫头的富裕程度。一个是没那么多钱，另一个也是存在着逾制的嫌疑。因为在清代，在东北的汉人的社会地位并不高，所以即使小康，也得自己洗衣做饭，闯关东的人家有很多大家庭，十几口子人的并不鲜见，那么就需要一个特定的人，就是主家媳妇。什么是主家媳妇？通俗的说就是里里外外一把手，洗衣做饭喂鸡打狗算账管库一把抓。男人是基本不管家里事的，在外累了一天，回来以后进屋就上炕，炕上是一个东北的小炕桌，所以在东北你得会盘腿，要不然你就跪着吃饭吧。桌上几个家常小菜外加一壶酒这是标配。家里成年已婚的男子要上桌陪老爷子整几口，三钱的牛眼珠子小酒盅要咂的很响，其实用不了几盅就开始胡说八道了：今天在南山看见一只老虎，我一砖头子撇过去把它砸了一个跟头，刚想追结果鞋带开了，等我系完鞋带老虎跑没影了。外地人可能要说，对对对，东北人就好吹这种没影的牛逼，哈哈，是的，东北自然环境恶劣，白天短晚上长，所以就出现了这种类似家庭相声的开心模式，我们把这叫做“哨”，在东北，车老板子哨是最有名的，清一色是黄腔，专打下三路，然后大家听了开心的一下，脑海中再色迷迷的脑补一下那种场面，至于躺下以后干点啥那就看体力了。而这种哨，显然不适合在女眷面前用出来，所以女眷也都识趣躲远点不干扰爷们们这点特殊消遣。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女眷会帮着主家媳妇忙一些厨房的事，菜上桌了，女眷也是单开一桌，东北是南北大炕，女眷只能在北炕，（如果你去东北发现是东西炕那就要当心，这很有可能是满族人或者是家里信萨满的，主人让你坐哪面你就坐哪面，另一面肯定是供祖先的。）而主家媳妇还是不能坐下吃饭，因为她要伺候两张桌上的十几口人吃饭，过去都是那种大灶，谁也不可能把一大锅米饭给你端桌子上来，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负责添饭盛汤的人。也许有人会说，这主家媳妇这么受气一定没地位，恰恰相反，主家媳妇在大家庭中的地位只略逊两个长辈，甚至在一些问题上都可以独断专行。主家媳妇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裤腰带上拴着小哈什屋的钥匙，完全就是一个CEO。而且未来这个家，一定是她和他丈夫的。为什么要把家交给儿媳而不交给自己女儿？因为过去早婚，女儿十几岁就嫁出去了姓人家的姓是人家的人了，只能把儿媳妇当女儿看待。而儿媳妇通常要忙碌十几二十年，幸亏那时候人的寿命都不太长，所以儿媳妇也就能顺理成章的熬成婆，给大儿子物色一个长的贼磕碜但是死能干的媳妇来接替自己。

说到这里，大家也应该明白了，在东北女人所谓的不能上桌吃饭，通常是指主席。女人同样有桌，而不能吃饭的那个其实是这家里很牛逼的一个娘们。而且这说的都是家庭里的进食，那么来了亲戚朋友怎么办呢？在东北，外来人地位很高，如果是长辈和平辈，一定要坐上首，也就是中左，这和汉文化的虚左一样，主人在下首也就是右侧陪席。有时候为了表示尊重客人，还要请一个“屯不错”来当礼宾，这屯不错必须要能说会道，能从七千年前讲到满清民国，说白了吧，就得是我这种人，要把客人听的云山雾罩如醉如痴。还要把主人家夸得是这十里八村最牛逼的一号人物。过去基本十里八村都有一个这种人，念过几年私塾，衣着光鲜，酒量惊人，整天游手好闲，早饭不吃在炕上躺着，专门等人来请，傍着中午去，连吃带喝外加吹牛逼整到半夜回来，手里还得拎点熟食当宵夜。如果来的有女客，那么女客就坐在男客的左侧，主人家的女主要坐在女宾的左侧，一边给客人布菜，一边也要啁两口，这就是极高的礼遇，登堂入室老娘们陪酒。喝多了躺下就睡，过去普通人家两铺炕，南炕是长辈的，北炕是晚辈的，所以要把南炕的炕头让给客人睡，女宾靠着火墙，然后是男客，然后是男主，再然后是女主，东北以外的人看到这估计会淫邪的笑了，其实不用笑，这里是东北，过去晚上睡觉其实大家穿的也非常多，这么说吧，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的都比你白天出门的多，因为过去烧的木头拌子到了后半夜就熄了，早上三四点钟俗称狗呲牙的时候如果没人添火直接就冻醒了。

如王小山所说，儿子上大学，估计不会是满清民国时期了吧？带回来一个女朋友，忙了半天上桌了，那说明家里就一桌，这户人家看来人口并不多，如果这家有分桌的习俗，那么肯定要备两桌，这女孩子别说是打哪儿来的，这是儿子的朋友，肯定要当客人宽待，而备那一桌饭菜不也是为了给儿子和朋友接风的吗？有谁能现身说法说自己家来了一个女客人，然后家里弄了一桌子菜，不让客人上桌的道理？那都得一个劲的请一个劲的让，甚至根本不可能让客人下厨帮忙，那是很丢脸的事，东北人怎么能丢得起这个脸？ 东北人的习惯是来了客人，基本上就是自家女人在厨房忙乎，如果客人比较尊贵，男主人还要亲自上灶弄几个拿手菜，然后吃的时候还要详细介绍一下这道菜的来历自己对这道菜有何独到之处，最后还一定要说一句：吃好喝好啊，就这道菜，你在别地方根本吃不着。东北老乡们，我这话不虚吧？再退一万步来说，作为东北人来说，哪怕是儿子这个女朋友自己相不中，也能大面上说的过去，大不了晚上和儿子嘀咕点悄悄话，还老爷子让儿子给为了儿媳妇一个嘴巴？这什么老爷子？这老爷子叫王大山吧？东北的老爷子那可都是惜字如金端得王八二正的，和未来儿媳妇说话头都不能歪，否则传出去让人说你扒灰你还怎么混？你让隔壁武老二怎么想？所以我认为，王小山说的那些事，纯属是薅他爹脖领子打提溜——扯他妈的老王八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