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横行(2)

2015年10月24日 14:45 阅读 600
十年后的同学聚会,我是没想过会再碰到花儿的。我端着一脸中年男人的虚伪微笑,和与我一样已经是滑头得滴水不漏的旧日同学推杯换盏惺惺作态。

花儿的出现让这个混浊的场面立时改观。她还是读书时的模样,长头发,柔软的腰身,一双能看穿你一切鬼胎的大眼睛。周围女同学被家庭生活磨损出的一脸无可奈何的疲惫,她没有。她还没有结婚。

一旁的男同学都忍不住看向她,好几个眼睛里都毫不遮掩地邪火直冒。都是禽兽,我心里骂。目光和她在十年后再次相遇。如同教室里第一次和她目光接触的那个瞬间,我知道,我有戏。

那天回去后我马上在新建的同学群里找到了她。我把她的本名在备注里改了,改成了,花儿。

学文科的人最擅长一种游戏。何况我早已在此领域炼就成精。论文与公文,闲笔与短信,对女学生和女学者,我都能娴熟地运用各种文字技巧来达到最佳效果。我在能指与所指间穿梭,在词与意之间的缝隙里滑走,曲径通幽,所有的言外之意才是高潮的所在。这一次,我依然克制不住地玩起了伎俩,用那些表面上看起来毫无破绽的语言,源源不断地向花儿输送我显而易见的私心杂念。

花儿不可能不懂,她那么聪明。但她的句式没有层层叠叠的铺垫与掩护。好的,期待早日见到你。她回复说。恍如夏日里飞过来一把明晃晃的刀,把陶醉在自己的嗡嗡乱叫声中的我,嗖地一声钉死。

这句话发生的第二个星期,我就找了个开会的理由来到她所在的城市。出门之前,我老婆正在厨房专心致志地研究新买的面包机,头都没有探出来看我一眼。

我到了酒店,开了一个大床房,行李放下,把酒店地址和房间号发给了她。没有别的话。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是最得当的方案,我心意纯洁,对方若有其他联想,我也欣然笑纳。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我上了一趟卫生间。在卫生间足有半面墙那么大的浴前镜里,我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男人。他高大的身材保持良好,多年坚持的跑步有效制止了肚腩的隆起,他头上的毛发已不如年轻时那么浓密但也不至于稀疏得只能在头顶圈成鸟巢,就像我那个喜欢小护士的朋友那样。

我笑了笑,试图跟镜子里的男人打声招呼,却只看到两条古怪的沟痕出现在僵硬的脸部横肉上。我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睛,如此黑暗,又如此空洞,打捞不出任何值得缅怀的故事。世事本就如此,一头扎进泥泞,全身而退就是痴人的梦想,在权力的江湖角斗,就不能再留恋少年时的童贞。

花儿像微信里说的那样,半个小时后准时摁响了门铃,打断了我和那个中年男人宿怨已久的对话。

我克制住瞬间的紧张,打开了门。一个花儿一样的女人正盛开在门前。海藻一样婀娜的身段,黑夜一般纯粹的长发,一双光亮笃定的大眼睛,宛若神明。

我有些慌,在各种场面都不曾慌过的我居然有些慌。往常的套路应该是邀请她进门、坐下、烧水、泡茶,然后虚情假意地和她促膝谈心直至渐入佳境。可这些套路我却忘了怎么操作,我喊不出声,也走不动路,我几乎忘了自己是谁,在怎样的地方,只听到十年前那个清晨,一个年轻人失魂落魄地跟在花儿身后,一遍遍祈求,给我,花儿,把你给我。

我终于张开了几近荒芜的怀抱,如野兽一般,扑住了对面的女人,我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如同抱着我已经痛失的无数个处子之夜。

那些夜晚,我沉溺在连篇累牍的充满暗战与玄机的饭局里,在派系斗争和权钱交易中乐此不疲,我一步步登上天梯,被尊捧为未来的接班人。我将无尽的阳气挥霍在永无止歇的声色之中,坠落无声,朽败无痕。就在满目萧瑟,穷途末路的时候,我却在荒原上找回了曾经失去的礼物。魑魅魍魉的世界里,这唯一的,最后的光。

我决定吻她,如同初恋一样,却又比初恋更多复杂的纠葛。我的无耻与深情,我的下作与委屈,我的混账与骄傲,都倾尽在亲吻之中。我毕生的积累,都只为此刻所准备。

老天爷作证,那天夜里,我重返了少年时代。我就是处子,我始终坚定,我源源不竭。我把自己当祭品一样供奉在这个女人面前。盼望着她一根指头取了我的小命,她要是还骂我,我正求之不得。我亏欠了她太多,也亏欠了自己太多。

在经历了数不清的女人之后,我确信花儿就是那个渊薮,那个让我一心一意堕落的理由。我爱你花儿。我精光赤条,头悬明灯,我开始旋转,开始歌唱,唱那一首庸俗的老情歌,唱后海边酒吧里不停循环的,“我只想多看你一眼,哦姑娘”。
马儿不吃草V
马儿不吃草V:回复@my丹尼斯:谢谢鼓励!
2015-10-25 05:29
my丹尼斯
my丹尼斯:超级好!继续写下去!
2015-10-25 03:11
马儿不吃草V
马儿不吃草V:回复@崔乐广州:你的话好让人开心[害羞]
2015-10-24 17:13

站在性/别角度,探求自由真意。观点与供职单位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