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性禁忌的人际相对论

     

   前一阵我为广州的一百多名计生干部做了一场以性心理健康为主题的讲座。这次讲座是针对计生干部的、为期2天的、以“围绕家庭开展主动和全程管理的促进服务模式”为主题的继续教育课程的一部分。 讲课内容着眼于计生干部们与民众建立良好关系的基础上打破谈性禁忌的实践探索。

  对于计生干部担负起性健康促进服务工作，初一听起来顺理成章，因为他们的工作是性健康的重要组成部分--生殖健康，而且相对于医疗环境，计生工作有更广泛的基层基础，更贴近民生。但当想到某些大众对计生干部这一角色的负面印象，想到计生工作所履行的生育控制职责与某些人生育需求的冲突，想到中国普遍缺乏性教育的现实，再加上对谈论性话题的社会禁忌，就会感到推动这项工作的困难。

   时代在变迁，国情在变化，也发生了一些极端的事件促使人们反省，生育控制的政策也较过去宽松了些，也开始强调“以人为本”，要求计生干部这一角色从“上环、结扎、人流”的“生育警察”角色转变为以家庭为单位、跨时间维度的、近似“全程管家”的服务角色。面对这一角色的转换，计生干部们不仅仍继续从事着维护生育国策的工作，而且还得一边干着“擦屁股”的事儿---修正、扭转负面的刻板印象。将来如要把性健康促进服务放入工作内容中，而这项的有效开展必须是建立在人际间深层信任基础上的，这对计生干部们来讲无疑是更大的挑战。

   按我的套路，仍在讲座前发放一份主要为开放性问题的简要问卷，只是此次的题目设计是针对计生干部的。虽然一般情况下，多数人认为搞计生的人都持开明的性观念和足够的性健康意识，但我仍对可能不符合这一预期的回答持开放接纳。

   收回的答卷的大致分析结果：约九成的人认为性对于人们的身心健康非常重要，八成的人在回答“您认为什么是性？”、“您认为性健康主要包括哪些方面（因素）？”时都提到了“生理、心理和两性和谐”；对于“您认为在目前工作中主动询问服务对象的性健康问题可能会有哪些困难”，九成多的回答选项是：“担心对方对自己有负面看法，特别当服务对象是异性时”和“自己缺乏性健康有关知识，提供帮助的能力不够”。而在对“您希望在促进性健康的工作方成面获得哪些帮助？”，几乎百分之百的回答都提到“获得专业知识培训”。

 从上述内容看来，要开展性健康促进工作，眼下迫切需要的是对计生干部们性健康知识和工作技能的培训，也包括民众对谈论性话题、性健康问题求助的观念转变。

对于计生干部们所担心的“（主动询问性问题时）对方对自己有负面看法”的“谈性禁忌”，在我看来，人际间的谈性禁忌也和人们交流其他话题一样，是受人际互动的内容和模式影响的，禁忌是相对而言的。就我的个人经验，人们在初次涉及性话题时的交往中常存在这种现象：一方所担心对方对自己的看法，也正是另一方所担心的，即，在不明确对方的反应之前，双方所担心的很可能都是同样的事情。 当双方关系良好时，一方听到另一方轻松开放地谈论性话题时，他往往会投桃报李，也会以类似的态度来回应、谈论；一方越是开放平和地谈论，另一方就越敢讲；一方越是对性话题讳莫如深、谈性色变，另一方就越是下意识地回避，而将两人间的“谈性”视为禁区。如此，打破谈性禁忌的首要问题则是：谁先开这个头？ 

把此人际互动现象放到计生工作的背景下，现实中，谁先提起性话题很可能是随机的，有时是服务对象当时的需要而主动提起，也可能是计生干部们的主动询问。但如果要开展性健康促进工作，首要的问题则是：谁更有责任开这个头？ 谁更有责任来提供可以自由谈论性的环境？

我这次讲座的听众之一@生活需要正能量-51在关于我讲座的微博里说“对于基层地方要实施这项服务确实路还很长”。套用泰戈尔的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可否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谈性禁忌，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愿意理解你、帮助你”。 当人们在充分地相互信任下迈出第一步--打破谈性禁忌的时候，展现在我们面前的说不定是“虫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