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权交接、世代更替和企业转型的大背景下，富裕的中国家族正越来越关注财富传承的问题。他们愿意为更好地解决这一问题，去接受一些新的观念、改变一些既有方式，去涉足一些新的领域。
嫡长子继承VS人尽其才
传统中国家族的传承特点是十分鲜明的。其核心可以概括为嫡长子继承、诸子均分和重男轻女。事实上，这一传统的传承方式至今依然影响着许多中国家族。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嫡长子继承与重男轻女的观念虽然在一定的环境中仍有影响，但已逐渐式微，正在逐步被新的观念所取代。
诸子均分一般与嫡长子继承组合起来理解，指的是家族的社会资产，包括祖父辈留下的人脉关系、社会名声由长子继承，而家族的经济资产则由家族的多个支脉均分取得。虽然嫡长子继承的观念正在淡去，但诸子均分的观念仍依然被众多财富家族所接受。
关于诸子均分，学术界一直有观点认为这是导致众多华人家庭“富不过三代”的原因，因为它不利于资本积累及经济发展，并且容易导致企业内部的矛盾和分裂。这种观点还认为，相比较之下，日本的“单子继承”是更有利于财富传承的方式。
但事实上，这种说法很难成立。单子继承制度反而更有可能破坏家族血亲的稳定性，疏离家族成员的关系，使继承人变得孤立无援，从而降低家族的凝聚力，如元发行的案例。而反过来，诸子均分带来的内部竞争关系反而可能会激发各个分支的活力，使家族企业能够不断创新，如穆里耶兹、乾泰隆、李锦记的案例。
在当代西方财富家族的传承安排中，并不存在明确的诸子均分或是单子继承的问题，而是更倾向于打造一个让每个家族成员都能够各尽其才的结构。在这个结构之下，也许不同的家族成员会负责不同板块的运营，但各个板块却又是属于家族的公共财产，家族企业将造福所有的家族成员。这种促使人力资本与金融资本之间达到良性循环的安排，无疑更具有先进性。
血亲继承VS家族信托
遗嘱是最广为人知的财富传承工具。但殊不知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生前订立遗嘱往往被视作“大不讳”，其应用并不普遍，反而是无遗嘱的血亲继承占据了主导地位。因此，中国家族今日通过遗嘱来传承财富的做法，其实也是受到了西方思潮的影响。
今日，中国的财富家族也开始逐渐熟悉并且运用一系列比遗嘱更为先进，也更有优势的财富传承工具。比如家族信托和现代企业组织形式的结合。这里所说的家族信托不应当理解为受人之托、代人理财的金融产品，而是一种所有权配置的结构。
家族信托和合伙、公司等现代企业组织形式的组合，能够将家族所有权、控制权、经营权和受益权进行有效分离、灵活配置和合理安排，使家族最有能力的成员控制、经营家族企业，使家族的成员能够共享企业发展带来的利益，使家族企业能够充分利用家族的人力资源不断壮大。除此之外，这种组合还可能带来企业组织的规范化和税务负担的减少。
对这些先进的传承工具的运用，构成了财富管理专家比尔·邦纳所说的“坚固的结构”。这些传承工具成本昂贵，但是坚硬如钢铁，它们不会让家族变得更加富有，但能够帮助家族守住财富，能够为家族的传承和发展打造能够代代相传的平台。
功名富贵VS思利及人
文化资本的力量在家族传承的过程中往往起到无法估量的作用。传统中国家族的文化往往是对儒家文化的衍生和阐释。如晋商乔家的家训：“有补于天地者曰功，有益于世教者曰名，有学问曰富，有廉耻曰贵，是谓功名富贵。”
而现在的中国财富家族文化则更多地体现了一种传统与现代的融合，如李锦记家族的“思利及人、永远创业”。
除此以外，中国家族开始更加关注慈善事业的开展。前有曹德旺突破法律、制度的层层阻碍，硬是把福耀玻璃的大部分股权捐进了慈善基金会；后有马云利用公益信托与慈善基金会的有效组合，灵活地开展慈善事业。
对西方的财富家族而言，慈善事业既是家族文化的体现，也承担着教育子女、形成家族凝聚力和价值观的重要任务。而中国财富家族正通过开展慈善事业来体味其中的意义。
永远没有完成时
说到底，究竟什么是家族财富传承真正的秘密呢？是传承的观念、方式，还是家族文化的构建，亦或者是家族慈善事业的开展？也许都不是。
家族的财富传承永远没有完成时，而一直都处在进行时。家族财富的传承不在于我们现已完成了多少工作，而在于如何让一切都不断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恰如穆里耶兹家族的那句家训，要在“每人每事”上下功夫。否则，无论多么正确的观念、多么坚固的结构、多么优秀的文化、多么美丽的慈善事业，都无法抵挡未来家族的停滞与退步。
因此，家族财富传承并不会因为我们现在做到了什么、或者将来达成了什么样的目标而完成。想要实现家族财富的传承，必须集中家族的资源和理性，从现在开始做，并且永远不要停下来。
TIPS
张晓初
和丰家族办公室家族（企业）治理专家 、北京大成（广州）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伦敦大学学院法学硕士、中山大学岭南（大学）学院（EMBA）
（本文刊载于接力杂志2017年4月刊，原标题为《当传承遭遇新思潮》，转载请注明来源、作者，微信号：jielima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