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核集团未来建设的3个核电站将全部采用处于摸索阶段的AP1000技术

　　呼吁核工业重归“大一统” 中核集团被指“倒行逆施”

　　索寒雪

　　核电圈最近很热闹。

　　谁也不会想到，在十八届三中全会确立市场化改革以后，核工业领域的共和国“长子”——中国核工业集团(以下简称“中核集团”)出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思潮。

　　近日，中核集团主管的《中国核工业》杂志发表了题为《中国核体制改革亟需做好顶层设计》的文章，主旨是说，对照俄罗斯和韩国能实现核电技术和设备出口的历程和经验，中国核电体制改革应该重回“大一统”，将多个企业合并为一家企业。

　　《中国经营报》记者获悉，2014年酝酿核电重启以来，特别是在核电走出去呼声逐渐高涨的背景下，业内的多位专家致信国务院，倡议核工业“大一统”，这是《中国核体制改革亟需做好顶层设计》一文公开发表的大背景。

　　8月28日，记者就此事致函中核集团，截至发稿前没有得到回复。

　　业内人士认为，在中核集团“反潮流”的呼声背后，其实是该公司在技术、资金落后的情况下面临着背水一战的境遇。

　　“反潮流”呼吁“大一统”

　　《中国核工业》杂志是中核集团主办、中国核工业建设集团公司协办、中国核工业报社出版发行的大型综合类月刊。2014年8月份的《中国核工业》刊发了作者朔风的《中国核体制改革亟需做好顶层设计》，总体上来说，这篇文章透露了“一条信息”，提出了“一个问题”，得出了“一个结论”。

　　“一条信息”是，作为核工业部前身的中核集团，正与各个核电集团沟通，并向上级汇报，认为近期媒体爆料出来的国家核电技术公司(以下简称“国核技”)与中国电力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电投”)、中国广核集团(以下简称“中广核”)与中国核工业建设集团的合并重组，是“有人抢跑了”。

　　“一个问题”是，中国核工业的分业竞争，到底是否符合中国国情？

　　作者以俄罗斯为例，认为目前俄罗斯握有世界核电订单21个、在国际上遥遥领先的原因在于，2007年以来俄罗斯核能战略方针政策是由俄罗斯国家原子能公司负责执行，由其整合核能机械、燃料元件、核电、铀矿开采等各个板块，集中的管理使其实力倍增。

　　最终得出的“一个结论”是，“学习俄罗斯核能的顶层设计，在管理体制上实施集中统一的方式，整合核工业资源，将有助于我国在未来实现核能强国的梦想。”

　　记者获悉，进入2014年以来，几位核电行业已经退休的老部长和老专家曾经致信国务院，倡议实行核工业“大一统”，恢复核军工与核电的集中管理体制；而中核集团在向国家部委递交的核电行业重组建议当中，也认为“大一统”格局符合中国核电发展需求。

　　上述建议以及《中国核体制改革亟需做好顶层设计》一文的观点在核电圈引发的争议，目前正在业内逐步发酵。比如，国务院核电领导小组办公室原副主任汤紫德就旗帜鲜明地撰文指出，核军工“大一统”时代不值得怀念；核工业管理干部学院退休高级工程师康荣元则撰文指出，我国核电体制改革不能搞“大一统”，也不能搞以巩固分线管理为特征的“小一统”，而应该推进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渐进式改革。

　　“这明显是中核集团借声势，阻挠中广核、中电投、国核技的几个整合计划，因为一旦整合，几家企业的技术实力和资金实力将远远超过中核集团。”一位核电业内人士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看到这篇文章以后，我们都很气愤，这是让市场竞争重回垄断，是反潮流的。”

　　“中核集团的要求是倒行逆施。”这位业内人士认为，从中国核工业的发展历史来看，中国核工业部进行体制改革的时候就确定了市场化的方向；把一部分设计院划给总装备部以后，形成了中核集团；基于大亚湾核电站的经验，形成了中广核；21世纪之初为了引进第三代核电技术，又建立了国核技。

　　该人士指出，从技术和实力角度来讲，中核、中广核和中电投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这一态势与中石油、中石化[微博]、中海油的格局类似，相互之间形成了有效竞争。“只有在实现了市场竞争以后，中国核电技术才获得长足发展。”该人士表示。

　　面对竞争的缓兵之计？

　　在日本福岛核电站核泄漏事故发生之前，中核集团的发展态势十分良好；但是在福岛核泄漏事件之后，中国核电领域整体陷入停滞状态。

　　2012年10月24日，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了《能源发展“十二五”规划》，同时讨论通过了《核电安全规划(2011~2020年)》和《核电中长期发展规划(2011~2020年)》。此次会议决定提高我国核电项目准入门槛，即新建核电项目必须符合全球最高安全新要求；新建核电机组必须符合三代安全标准。

　　因为只有第三代核电技术才能满足“全球最高安全新要求”，所以未投入建设的第二代核电项目按照最新要求也将改用第三代技术。

　　然而记者获悉，中核集团的升级技术截至目前还在核安全部门讨论之中，尚未通过主管部门的审批。

　　中核集团的升级技术“在主要指标上与AP1000技术相差太远，比如事故发生以后安全响应的时间，中核集团的技术是半个小时，而AP1000技术是72小时”。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记者。

　　据记者了解，中核集团的升级技术经过多次修改，目前的设计能力已经达到三代核电技术的要求，但元器件的设计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中核集团计划，未来建设的3个核电站将全部采用还处于摸索阶段的AP1000技术。

　　这对位居“老大”的中核集团而言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国内竞争对手都在跃跃欲试，比如，在核燃料引进上，中广核破例从法国购买了15个循环的核燃料，挑战中核集团的地位。

　　国内核电行业的竞争态势，也让“老大”中核集团如坐针毡。目前，中广核是我国效益最好的核电企业，拥有的发电机组排名第一，现金流也是最好的，计划与之合并重组的中国核工业建设集团盈利水平也很好；其次是中电投，一旦与国核技实现合并重组，中电投的技术短板将很快得到弥补。

　　业内人士分析，目前中核集团前景仍不明朗，从策略上来说，阻止现有市场整合动作，可为自身赢得时间。

　　《中国核体制改革亟需做好顶层设计》一文明确指出，“其实核工业是政府高度管制的行业，并非市场化高度竞争的行业，在这种情况下，分业竞争体现市场化的地方并不多，反而会使得相关企业把精力放在政府公关方面和相互的劣性竞争方面，结果非但没有提升产业发展效率，反而增加了国家协调的难度。国外的同行也会趁机利用这种竞争关系，在其技术转让、寻找合作伙伴和市场开发等方面，给国内同行制造矛盾，提高自身身价，最终牺牲的是我国利益。”

　　被指垄断

　　“大一统”能否促进行业发展？

　　“目前，中国的核燃料循环处于国际上最低的水平。”一位核电行业“元老”级别的人物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造成这一现状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核燃料循环领域还是中核集团一家垄断的领域。

　　所谓核燃料循环，就是由铀矿勘探、开采、精制和化学转化、使用、放射性废物处理和处置组成的全过程。

　　“中核集团是目前唯一有权利进行核燃料循环和实验的企业，江门项目未来也将涉及到这些内容，现在被叫停，对整个产业影响都非常大。”一位曾参与国务院核电政策决策的元老级专家向记者透露。

　　该专家所指“江门项目”，亦即2013年由于当地居民反对目前仍然处于停滞状态的中核集团江门核燃料循环项目。

　　据了解，用作发电的核燃料使用之后变作乏燃料，乏燃料仍然可以继续用作军事技术的使用。目前，法国和日本都对这一领域进行深入研究，而我国的中核集团只是进行了实验，技术和生产能力远远落后于法国和日本；核燃料的废弃物质目前也只是封闭和深埋处理。

　　此前，国核技董事长王炳华就曾呼吁，中国在核燃料循环方面也需要建立有国际竞争能力的国家队。

　　“我国只在核燃料循环的相关元件制造上实现了自主生产，在核原料开采、制备和后处理上都存在着明显的不足。如果早点引入市场竞争，现在的局面就不会是这样的。”前述核电领域元老级专家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