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全面禁止师生恋了?——沈阳事件反思(下)
白彤东
(网络发表版见多维网:http://blog.dwnews.com/post-1015746.html)
什么样的师生“恋”该被禁止?
沈阳事件,推动了对所谓师生恋问题的讨论(其实有些师生之间,没有恋爱,只是性关系,但为了简便,姑且称之为“师生恋”),现在网络上禁止的声浪渐成主流。但是,禁止它的理由何在?
一个理由,就是大学生还不成熟。那么,老硕士、老博士跟老师发生关系,是否就可以了?并且,人的成熟与否,与年龄不一定相关。但是,根据统计性的观察,根据政策制定的需要,我们可以划定一个成熟的年龄。但是,一般这个年龄,划在18岁。大学生大多超过这个岁数。确实,他们中间,尤其是本科生,确实可能不成熟的比例比中年油腻男高。但如果因此禁止师生恋,那我们就应该同理禁止大学生恋爱了。
一个进一步的理由,是大学老师相对学生总体上更成熟。并且,老师教书育人的职责以及与之相应的学生对老师的信任,老师在讲台上自然会带有的光环,使得师生关系是一种特殊的信任关系、一种权威关系。这样的理由,在西方用来被禁止心理咨询师与其患者发生关系。因为为了咨询的有效,患者必须放弃所有防备,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咨询师面前,并完全相信后者。这种不平衡,使得后者很容易操控前者。但是,这种关系,只会在大学老师和他/她直接教授和管理的学生之间存在,并且这种操控性,远比不上心理咨询师和患者之间的那种近乎绝对的操控。而如果仅仅因为恋爱双方不平等,就不可以恋爱的话,估计这个世界上一大半的恋爱婚姻就都要被废除了。因此,师生之间可能有不平衡、不平等关系这一理由,也只能是个不够充分的理由。
再有,就是物质利益上的操控。授课老师掌握着学生分数的决定权,导师存在着各种物质条件乃至毕业的决定权。这种情况下,任课老师和导师就可以利用物质利益去逼迫对方就范。但是,这里我们也要看到,也有学生会通过色诱来获得这些利益,利用老师。这都是对教师职责的正常执行的伤害,确实应该被教育机构所重视。
因此,我个人是倾向于禁止在有直接利益相关的师生之间,存在任何男女关系。这是对学生、也是对老师的保护,更是对高等教育的有效性和公正性的保护。这里要说明的是,第一,这个禁止的范围很具体,而不是泛泛地禁止大学里所有的师生恋。第二,如果任课老师或导师与其学生确实有真正的感情,那么,他们可以主动解除或者等到双方的利益关系不存在的时候,再开始两人的关系。
就具体操作而言,在明令禁止的基础上,学校应该提供学生换课和换导师的可能,预防骚扰事件的发生。并且,学校要向可能受害的学生和可能被诬告的老师,都提供投诉的渠道和具体审核的程序。这里,欧美已经有很多经验,我们完全可以借鉴。
我们还应该做什么?
从禁止(某种类型的)师生恋的原因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如果我们这么关心禁止师生恋,我们就应该同样关心、甚至更关心一些其他的问题。我在前面提到的公众号文章里指出,用Me Too来理解沈阳事件,很成问题。问题之一,就是沈阳事件背后的因素,不仅仅可以导致性侵,也可以导致西安交大和武汉理工发生的学生自杀的悲剧。这两起事件,应该与性侵关系不大。即使有关系,类似的导师压榨或者不当处理学生关系、但没有性侵的事情,在中国,还有很多。防止老师性侵学生的具体做法,其实完全可以用于处理这类事件。
在前面的分析中,我们看到,本科生是个过渡群体,他们在成熟和不成熟之间。而18岁以前的中小学生,则通常被认为是不成熟的。在中国,尤其是离开沿海发达地区,老师性侵学生的事情,偶有报导。从我自己的道听途说,似乎没有被揭发出来的,有更多。尤其是那些留守儿童,他们的不成熟、他们的有限的资源、他们选择上的局限,让他们更容易成为性侵的受害者。当然,与大学的师生恋不同,这种男女关系,在中国一直不为习俗和规定所接受。但是,给这些受害者建立起可靠的举报平台和处理机制,至少同样急迫和重要。
如果禁止大学师生恋的最重要的根据是利益关系,那么,在机关和企业里面,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呢?我们可以说,工作的人,应该相对更成熟,其上级也不会有教师那样特殊的光环。但是,这仅仅是相对而已。我们还可以说,如果上级与下级试图发生男女或是恋爱关系,不情愿的下级可以选择离开。但是,前面提到,避免老师强迫学生的一个防范,就是让大学提供这种选择机制。同时,我们也要看到,机关和公司里面,其实选择的成本往往非常高,其人员的选择自由,也不比大学生好到哪儿去。因此,如果禁止大学师生恋,那么我们的企业和机关呢?在某种意义上,后面的问题更重要,因为相对于老板和官员,大学老师是相对的弱势群体。如果人们天天只围着叫兽们叫的话,作为一名教授,我不得不怀疑,这是在拿软柿子捏。
在这些方面,西方也是已经有了多年的处理经验,值得我们借鉴。这也是我不喜欢用Me Too来理解最近中国的一些事件的另一个原因。西方的Me Too,是在意识到前面提到的这些问题,建立了很多机制,并实践了很多年以后,有些人觉得还是不够全面、不够彻底,才推动的运动。但有些人会觉得,这一运动里所处理的一些事件,并不是问题,而这一运动的支持者有“阶级斗争扩大化”之嫌。与此相比,中国还在处理西方已经处理了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问题的阶段,其问题也较少争议性。我们还是不要赶时髦,先老老实实看看西方上一代的做法,解决好Me One的问题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