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清明”，文化底蕴之深

• 作者：于奇赫 ／ 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

• 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1911篇原创首发文章

清明在中国农历二十四节气中，是唯一一个节气与节日相重合的。《历书》记载“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这里的“斗指丁”说的是星象，当它指向天空中乙这个区域时，就是清明节气。所以清明也是与我国古代天文学的发展联系在一起的。

清明前的寒食节与晋文公悼念介子推一事有关。桓谭的《新论》载：“太原郡民以隆冬不火食五日，虽有疾病缓急，犹不敢犯，为介子推故也。”介子推曾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给流亡国外的晋公子重耳果腹，但是后来成为晋文公的重耳不慎放火烧山逼死了介子推。

清明节现在是我国的法定节假日，放假这一决定在唐代就开始了，并且放假的时间逐渐增多。《唐会要》卷八十二《休假》记载：“二十四年二月十一日敕：‘寒食、清明四日为假。’”到了大历十三年时变为“自今以后寒食通清明，休假五日。”到了元和年间 “寒食通清明休假七日”。但是初唐的清明还没有成为节日而只是一个节气，清明节在人们心中成为一个独立节日要到中唐之后才渐渐兴起。

宋代也延续了唐代的制度，将与寒食节连在一起的清明一并放七天假。《岁时广记》记载：“清明前二日为寒食节，前后各三日，凡假七日。”南宋金盈之也有《新编醉翁谈录》说：“清明节在寒食后，故节物乐事皆为寒食所延。”只是宋代的清明不再只是祭祖扫墓，节日的气氛还是很浓郁的。开封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说到“京师清明日，四野如市，芳树园圃之间，罗列杯盘，互相酬劝，歌舞遍满，抵暮而归。”所以我们也能从这些历史的片段中，感受到当时市井阶层的日常生活。

除了众所周知的扫墓、踏青和荡秋千外，我们要聊聊那些消失在现代人生活中的古时清明习俗。

取新火

现代的清明节与日常的双休日没有什么不同，一个原因是我们现在不怎么过寒食节了，另一个技术性的原因就是天然气和煤气灶的使用。因为我们知道寒食节是要禁火吃冷食，而清明节就不需要禁火了。唐代的《辇下岁时记》记载：“至清明，尚食内园宫小儿于殿前钻火，先得火者进上，赐绢三匹，金碗一口。”这就是说，清明这一天，宫中管理御膳的尚食局会举行取新火的活动。第一个钻木取火的人可以受到皇帝的嘉奖，奖品就是三匹丝绸和一只纯金打造的碗。到了宋代，宋敏求在《春明退朝录》里说到：“周孔四时变火，唐惟清明取榆柳之火赐近臣戚里，宋朝惟赐大臣。”取得的新火也分发给了大臣。

关于皇帝是怎么将新火分发给大臣的，唐代的韩濬的《清明日赐百僚新火》中描述为“朱骑传红烛，天厨赐近臣。”所以我们就知道有专人用新火点燃蜡烛，然后骑马从尚食局到大臣的家中。诗中进一步写到人们感恩戴德——“荣耀分他日，恩光共此辰。”而诗文中最后一句“应怜萤聚夜，瞻望及东邻。”则是恳请君主分赐新火时不要忘了穷困潦倒的读书人。“萤聚”这一典故出自《晋书·车胤传》，就是车胤家贫没有钱买油点灯，所以夏天用囊盛集萤火虫来读书。这种祈求的口吻中又略带微讽，可见当时一般下层文人的心理状态。

取新火，也叫“改火活动”，它不仅发生在宫中，民间也十分重视这一以新代旧的仪式。杜甫的《清明二首》写道“朝来新火起新烟，湖色春光净客船。旅雁上云归紫塞，家人钻火用青枫。”贾岛在《清明日园林寄友人》有“晴风吹柳絮，新火起厨烟。”孟浩然《清明日宴梅道士房》“丹灶初开火，仙桃正落花。”

古时人们过“清明节”，我们也能知道因为清明改火，以新代旧，寓意着新生。

插柳条

清明节另一个习俗是插柳条。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有“柳条串之，插于门楣，谓之‘子推燕’。”宋吴自牧在《梦粱录》中说：“家家以柳条插于门上，名曰明眼。”寓意辨明鬼邪、守护家门。周密在《武林旧事》中说“都城人家，皆插柳满檐，虽小坊幽曲，亦青青可爱。” 南宋诗人吴惟信《苏堤清明即事》就说：“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但是也有人说“莫把青青都折尽，明朝更有出城人”，要把柳枝都折了也不大好。南宋词人张炎在《朝中措》写道：“清明时节雨声哗，潮拥渡头沙。翻被梨花冷看，人生苦恋天涯。燕帘莺户，云窗雾阁，酒醒啼鸦。折得一枝杨柳，归来插向谁家？”最后一句能感受到诗人举目无亲的凄凉情景。

清明插柳条，守护家门，思亲思家。

赛龙舟

一提到清明人们就会联想到北宋张择端绘制的《清明上河图》，而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余辉发现了其姊妹卷元人摹《西湖争标图》。这就让我们了解到不仅仅是端午节有赛龙舟的活动，清明节的时候北宋也会举办龙舟夺标赛。吴自牧《梦粱录》记载南宋清明节这天“此日又有龙舟可观，都人不论贫富，倾城而出，笙歌鼎沸，鼓吹喧天，虽东京金明池未必如此之佳。”

北宋时期的东京金明池争更为盛大，孟元老《东京梦华录》记载“须臾，水殿前水棚上一军校以红旗招之，龙船各鸣锣出阵，划棹旋转，共为圆阵，谓之‘旋罗 ’。水殿前又以旗招之，其船分而为二，各圆阵，谓之‘海眼’。又以旗招之，两船队相交互，谓之‘交头’。又以旗招之，则诸船皆列五殿之东面，对水殿排成行列，则有小舟一军校，执一竿，上挂以锦彩银碗之类，谓之‘标杆’，插在近殿水中。又见旗招之，则两行舟鸣鼓并进，捷者得标，则山呼拜舞。并虎头船之类，各三次争标而止”。此景若是再现，相信不会逊于水中的花样体操。

从这个习俗上讲，清明节也是个明媚动感的节日。

| 元 王振鹏 龙池竞渡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现代清明节虽然没有出现什么新的习俗，但是有一项原属于清明节的事物随着时代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清明节人们在祭祀的时候，往往会购买一些纸扎。纸扎是将扎制、贴糊、剪纸、泥塑、彩绘等技艺融为一体的民间艺术，又称糊纸、扎纸、扎纸马、扎罩子等。南宋吴自牧在《梦粱录》中曾提到杭州繁华市场的“舒家纸扎铺”“狮子巷口徐家纸扎铺”。根据明人著《如梦录》所述，专门从事纸扎制作的人称为“扎彩匠”，其经营场所为“纸扎铺”“纸马铺”“纸马香铺”等。但是当下的纸扎制作与传统纸扎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纸扎与现实生活保持着同步发展，体现在种类繁多与样式新颖上。当下生活中的大部分事物，都可以在销售纸扎的店铺中找到。比如说按摩椅、热水壶，苹果手机、电脑、ipad等一系列高新科技产品的外形，都出现在了用于殡葬纸扎的造型中。纸扎苹果手机、ipad与台湾纸天堂制作的纸扎苹果电脑，都与现实中的产品高度相似。甚至一些高级的纸扎祭品，还会出现区分“是否带WiFi功能”这一可笑的卖点。当然这种反映当下现实的现象并不是现在才出现的。我们在美国社会经济学者、摄影家西德尼·戴维·甘博的镜头下，就能发现清代纸扎店开始销售西式的汽车与穿戴西式服装的纸人。这反映人们认为现在社会发生变化的时候，冥界也在发生相应的变化。所以，人们想让地下的先人享受到自己同样的待遇，于是就把自己生活中的一些高科技产品也都“纸扎化”。   

我们还会发现纸扎的造型变得越来越庸俗化，图案也变得十分随意。虽然纸质模型的艺术性不能与纸扎相比，但是纸质模型的外观其实也反映了制作者的动机和审美。我们看到两个冰箱的纸模型中的右边的叫“天堂冰箱”，是用两个完全一样的长方体拼接在一起。并且与生活中冰箱不同的是两个显眼的荷花图形，没有任何艺术感和美感；右边的冰箱颜色十分艳丽，也是生活中不会出现的蓝色冰箱。上面还有恭喜发财的图案和窗花，这种不属于冰箱的图案被人们通过电脑粗暴地贴在了纸模型的表面，这种不合时宜的拼贴反映了人们急功近利的心态与低俗的审美取向，通过房子的纸模型我们也可以看到跟生活中的房子差异巨大，颜色艳丽、搭配混乱，太过注重装饰，所以说这种审美趣味也是受到媚俗商业化和机器复制式的文化的影响。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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