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山是来自不同地方的朝圣者最常采用的方式。转山道路的发现是在公元13世纪初期，相传米拉日巴的弟子格桑巴在此修行的时候第一个发现了完整的转山路线。佛教徒的路线一般有两条——内圈和外圈。外圈是以冈仁波齐为核心的大环山线路。通常说的转山是指转外圈，旅行者徒步需2到3天工夫，磕长头的朝圣者则需15天-20天。绕神山外圈一周的距离是56.5公里，藏传佛教徒和印度教徒顺时针转，而苯教徒则是按逆时针绕行的。内圈是绕冈仁波齐南侧的因揭陀山的小环山路线，转山人说转13转为一整圈，转一圈可以洗尽一生罪孽，所以都是在转足13圈外圈之后再转内线。
没办法，这年是马年
我达到塔钦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小村庄塔钦位于冈仁波齐的南面脚下，海拔４８００米，距阿里地区所在地狮泉河镇３００多公里，是所有朝拜者的宿营地，也是传统上转山的起点和终点。这里距离公路比较近，无论去拉萨、狮泉河或者普兰都很方便，一条流动的小溪从神山流出穿过塔钦，提供了所有朝圣者生活所需要的水源。在这里，我见到了迎接我们的朋友。
夕阳最后一抹光辉正在从岗仁波齐身上褪去，下面山口处的经幡在萧瑟的晚风不停的抖动，在空中划出一道颤动的弧线，一天的星斗开始从隐退的白天的光辉中显出身来。朋友陪我去帐篷饭馆吃饭，我们在寒风中慢慢走上一个山坡，突然看到了山下的灯火，虽然事先已经想到了会有很多朝圣者的帐篷，我还是为自己眼见的景象所震动。帐篷村的范围从塔钦村中心向远方迅速的扑散开去，星星点点的篝火和帐篷中摇曳的灯光从我脚下直扑到天边，超过了我所见过的西藏最大的城市规模。
朋友介绍说，随着藏历4月15萨噶达瓦节的临近，每天还至少有数千人加入到帐篷村里面。而预计来岗仁布钦的信徒和游客将超过10万人，是往年的10倍。
聚集在这里的数万名藏族朝圣者来自藏区的各个地方，最远的来自云南、四川或者甘肃，当然，还有国外的朝圣者和游客。
没办法，这年是马年。马年，是佛祖释迦牟尼的本命年，也是神山冈仁波齐的本命年。藏族人相信马年转山一圈相当于其他年份转山13圈，且最为灵验，也更能积长功德，每逢藏历马年，转山的朝圣者最多。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投机的外来旅游者，藏族老百姓说到这些人也很宽容，认为神山是很仁慈的，即便不相信佛教的人，转山也一定会有好处。
海拔近5700米的卓玛拉山口，转山途中最艰难的一段。从山脚到山口有八九百米的高差。
为方便前来转山的信徒和游人，阿里地区政府在神山脚下设立了临时邮政局、粮食供应点和医院，当然，这些设施都建在帐篷内。令我惊讶是是这里还装了小型的卫星电话地面接收站。
朝圣的人多了，做生意的人也自然就多了，已经有聪明的康巴人和肯吃苦的四川人在这里搭建了几十家低矮昏暗的小茶馆和小饭馆。这里的一切食物都要从遥远的狮泉河或者更远的拉萨运来，知道了这些你再看到饭菜的价格就会觉得还好，不算天价。
在神山我总是睡的很沉。但是半夜门外有很轻微的刮门声还是被我听到了，我同屋的是来自拉萨的藏族记者，这是他的朋友来叫他启程转山。我看了看时间，卫星电话幽蓝的屏幕显示时间是半夜3点。
藏族人转山通常在半夜出发，56公里不停的行走，这样在当天天黑左右就可以回到驻地，小村庄塔钦。我的计划是2天完成转山，所以不需要像他们起的那么早。望一眼窗外的转经道，已经有不少的人影在朝同一方向运动。
早晨的空气清新而干燥，我走出楼门往远处望去。我们住的地方是阿里地区为了迎接参加神山旅游年开幕式特地新建的招待所。东边不远就是神山下面最老也是最大的冈底斯宾馆，里面早已经人满为患。4人一间的简易土房，每床从20元只涨到120元还是阻挡不住涌进来的旅客。宾馆在院子里面搭了很多军用帐篷，里面铺上床板，居然也可以索价70元。没办法，这年是马年。
上午10点的时候，我把需要用的行李从房间里拖了出来，在门口等牦牛和牦牛工。其实，如果不是要过夜和拍照片的话，是不需要那么多的行李的。转山沿途有几个食品供应点，价格当然很高。转山徒中在西、北、东面各有一座寺庙，可以提供住宿，但是现在正是人多炕少的季节，而且据网友反映那些铺盖自从米拉日巴时代以来也从没人洗过。
牦牛和牦牛工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2个小时。不过，在时间流的格外缓慢的阿里地区来说也不算什么。
恶劣的自然条件对孩子来讲是难于忍受的，但是家长会认为，这是对孩子最好的洗礼。
第一天，两万名朝圣者
将近中午的时候，我和2万名朝圣者开始了转山的行程。
我们第一天的目标是从塔钦到北壁的哲热普寺，大约22公里路程。
开始的道路并不难走，向西走不出多远，然后向山坡脚靠近就能看到转山的小道。
转山的小道在神山下缓缓的起伏。每到一个小山口都会有挂满了五颜六色经幡的玛尼堆。由于我们出发得晚，能见到的朝圣百姓不是很多，沿途也显得格外寂静。
小道左侧不远处是一条湍急的小河。
转经路折向北进入拉曲峡谷，走不远就可以看到双腿佛塔，这也是神山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从它的两条腿之间穿过会得到神的保佑，而有罪的人则无法通过。佛塔的东面两百米处有一棵巨大的经幡柱，这里就是色雄的经幡广场。
这里有西藏最高的经幡柱，超过30米高。
这里现在也扎满了帐篷，他们期待的是几天后竖旗广场上的竖经幡仪式。那是神山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宗教活动。每年在萨噶达瓦节前一天要把旧的柱子放倒，准备换上新的。这个过程也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通常情况下，旧柱子刚刚被放倒，围观的人就一拥而上，把柱子砸碎，把碎木屑一抢而光，据说这也是圣物，可以制作护身符以及藏药。
新柱子已经前后脚和我们一起来到神山，这是一棵生长在林芝的参天巨木，被截成两段小心翼翼的运到2000公里外的阿里。
接下来要沿小路下到谷底，两侧是耸立的红色峭壁。冈仁波齐在右边威严的熠熠闪光。
转山的小路经常会被一些雪山融水汇成的河流阻挡，五六月份多数上面还结着冰，徒步通过并不困难。
转山沿途有很多的神迹，比如说佛祖的脚印、先代活佛的修行洞之类的，藏族人很珍惜这些神迹。而如果你事先知道这些典故的话可以在徒步中增加许多乐趣，这样走起来不会觉得太累。
继续往前走，拉曲河对岸的峭壁上出现了一座精致的悬空寺庙，那就是有800年历史的楚果寺。寺很小，但是很多人朝拜，尤其是神坛上方的玻璃柜中有一尊珍贵的塑像，来自印度，据说会开口说话。西藏有很多亦幻亦真的事情，说者很确凿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里的对面就是冈仁波齐极具震撼力的西壁，那三角形的冰壁仿佛端坐在莲花宝座上的佛像。
远处金字塔型的山峰即为“神山”冈仁波齐。
走在转山道上可以遇见迎面而来的苯教朝圣者。冈仁波齐被苯教徒视为神山和万山之王，认为她主宰着这个世界。
在到达转山路的西北角之前2公里有一处帐篷补给站，那里有简单的食品和饮料卖。随着海拔的缓缓上升，转山者的速度慢了下来，有很多老百姓在这里休息，大多数来转山的朝圣者经济上都不算富裕，沿途的吃住又都不便宜，所以他们很少消费这里的商品。有年轻人从坡下的河流冰面上凿了些冰分给岁数大的老人解渴。
5月的神山刚刚开山，天气还是很冷的，正午曝晒的时候穿一件防风的抓绒衣就够了，晚上的时候加上羽绒服还是冻的受不了，尤其赶上下雪的时候。
哲热普寺在拉曲河的北侧，名字的意思是雌牦牛角洞，是大多数朝圣者晚上投宿的地方。这里的海拔已经是4900米了，当天晚上我们也要留宿此地。沿着哲热普北面的峡谷走上两三天便是印度河的源头。这里正对着辉煌壮观的冈仁波齐北壁。和哲热普隔河相对的山坡上有新修的冈底斯宾馆的分店，较干净，提供带木板的卡垫地铺。前一天塔钦乡的乡长说已经托人带纸条帮我们定了这里的免费房间，等到的时候，店主却推说不知道，索价50。这一带没什么通讯方式，我们带的卫星电话也犯不上用。幸好还有一间空房，但是不提供饮食。我们用带来的吃的很多，用气罐和炉头在里面做了一顿美美的晚饭。
刚刚安顿下来，同行的老李领了一个大胡子的中年汉族人近来，说也是来转山的，这是一天里我们见到的唯一的一个汉族人。一问，原来是阿里艺术馆的画家韩兴刚。韩先生的大名我是听说很久了，马丽华的《西行阿里》里面，有很多篇幅提到他。我现在的西藏旅行和工作中经常会碰到很多这样的事情，会和一些多年前听说的名人相遇，很有人在戏中的感觉。
韩兄转山只带了8个小馒头，每个大概不比乒乓球大多少，没有其他吃的，也没有睡袋，小包里有一台老式的手动相机和一只广角镜头，而且没带钱出来。他解释说心情突然不好就来转山了，怪不得，他有“拼命三郎”的名声。
我们用瓦斯炉煮了一碗方便面给他，并且开了罐头和熟肉给他吃。再仔细聊，韩先生对自己的境遇并不满意，虽然对自己在绘画上的成就非常满意，但他还是心情复杂。他想在国外办一些画展，又觉得自己也应该先立刻改变一下自己的经济状况。然后又说到相机，他打算买一两套莱卡和一套大画幅的LINHOF。这些都是顶级器材，都买下来可能至少要十几万，我说其实作为一个画家他的摄影作品很难有市场，这样做是否有必要，毕竟不便宜。他说反正自己玩摄影就是给自己，没有商业上的压力。几年过后，在他的努力下，阿里政府帮他投资买了很多顶级摄影器材，看来他的理想有可能实现了。
然后不知怎么又聊到金字塔。前一年，俄罗斯科学家声称在神山附近发现了大量巨大的金字塔，这一发现遭到了全世界科学界的普遍置疑，但是他以不容质疑的态度否定了我的疑惑，“阿里当然有金字塔，多少我原来不相信的事情现在都信了。”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不知道判断的尺度是什么，不过这样的事情在西藏挺常见的，我只好安慰自己说有金字塔了当然好，没有也没什么，对不对？
第一下午的路一直在缓慢的上升，不算很辛苦，由于第二天要爬高将近800米，翻越5700多米的卓玛拉山口。出发之前听到了很多关于卓玛拉山的恐怖故事，同行的人都很担心，大家都早早的睡了。
高原上的睡眠总是不踏实，尤其在阿里，空气稀薄，一夜中会醒很多次。半夜的时候我被阵阵的鼓声惊醒，披衣起身一看，原来是路过的朝圣者和喇嘛在举行拜祭仪式。月光下的冈仁波齐北壁森森然如天庭一般。
转山者在途中。数万名藏族朝圣者来自藏区的各个地方。
卓玛拉山口
第二天出发得很早，这时候我们刚刚好和当天半夜出发的转山者汇合在一起，人潮涌涌的奔向东方。哲热普寺一过就是一条宽达几百米的冰河，在春季，河上稀软的厚冰混合着泥水，所有的人小心翼翼的踏冰而过。
但是这里对于需要磕长头来完成整个转山路程的的朝圣者们来说则是巨大的困难。这种情况下，他们需要在这里仔细研究，好了解阻挡他们前进的距离有多少，并把它记录下来。在徒步通过它之后再补齐。类似这样的事情在为期3周的转山途中会有很多，保护他们的只有身前的生羊皮垫子和手上套的两块厚木板。
过河之后，路沿着一个陡峭的石头坡弯弯曲曲而上，中间一条岔道通向“空行母秘道”，据说那里有一条神秘的转山通道，供其他神佛转山的时候使用，凡人难以通过。
在等牦牛队的时候，我爬上半山腰，一个石洞前有一位双目紧闭，背靠石壁而坐的老太太，头脸衣裳均为尘土覆盖，已与岩石浑为一体。若不是她手中不断轻摇的经桶，我便把她错认为一座石像了。
旁边山洞中有苦修的喇嘛，修行者多数喜欢在前辈高僧修行过的地方修行，有利于增长功力。那喇嘛见到我甚是热情，执意要在洞中为我烧一壶酥油茶。想请他谈谈空行母秘道、转山和清休的事情，不过他似乎对我的行踪更有兴趣。喇嘛又带我绕山腰上巨大的玛尼堆一圈。这是他的一番好意。按其教义，在神山下转寺一圈，福泽亦不可限量。附近岩壁中，有众多历代高僧的修行洞，岩壁上也刻有不少文字图案。
经过一个陡峭的石头坡弯弯曲曲而上，走到尽头就是著名的“死亡之地”，满山坡都是衣服、布条覆盖的玛尼堆，如果黄昏的时候经过感觉会有点恐怖。一段本来就很难行的小路被两旁的大石头所挤迫而变得更加狭窄，这便是罪恶的检验石。据说如果人前世作孽太多则无法通过。
从“死亡之地”到卓玛拉山脚下的道路景色很美，有很多片舒适的小草坪。不少朝圣者在这里生火做饭休整，做翻越卓玛拉山口的的准备。我们也在这里休整，嘱咐我们的牦牛工，不要让牦牛跑的比我们快，免得我们中有人上不去的时候没人接应。听见我讲藏语，旁边有一个年轻藏族人就过来问我有没有治头疼的药给他的同伴，我找药的时候顺便和他闲聊，得知他叫格桑达娃，是从青海来的，搭卡车用了3周到了神山脚下。
问他转了几圈，竟然已经30多圈了！还要再转多少？
“大概60几圈吧，给自己30圈，还有替别人转的”
哦，还有替别人转的。格桑达娃解释说转山的功效可以泽及亲友，自己如果不能亲临神山，也可以托朋友，甚至还有人花钱让别人替转的！虔诚的信徒对此嗤之以鼻，花了钱的人当然相信效果是一样的。
以磕长头的方式完成转山的最虔诚的朝圣者。
刚刚到达卓玛拉山脚的时候天气不是很好，从这里几乎望不见卓玛拉山口，从山脚到山口有八九百米的高差，而且还是在5000米以上的海拔。看见转山的人群排成长队，形成一条黑线在雪坡之上钻如云端，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通常的藏族人，上到山口需要至少2个小时手脚并用不停的攀登，毫无疑问，这段路是全程中最困难的，不停升高的海拔会让人上气不接下气，能形容我全部生存状态的只有一个字：“喘”。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的，藏族或者老外，每爬几步就忍不住要找块石头坐下喘上一阵粗气，还有些被妈妈背在背上的孩子放声大哭。休息的时候居然还能看见有磕长头的朝圣者超过我们艰难的往山口跋涉。
我很惊诧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年人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就在我们出发两天前，刚刚得知有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死在转山徒中。藏族人说起她来，一脸羡慕的表情，能够安详的留在神山，表明她成佛了。
已经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次，终于能登上了卓玛拉山口。
这是全路程的最高点。卓玛拉山口有一磐石，上面有两双脚印，周围挂着许多经幡，每个朝圣者都会带若干哈达绑在这里寄托愿望。这里就是传说圣者米拉日巴和苯教徒那若本琼为谁占领冈底斯而斗法时留下的。
据说当佛教传入西藏之后，旷日持久的佛苯之争，最终是在冈仁波齐决出胜负。相传佛教的代表高僧米拉日巴与苯教的那若波琼以法力的高下来决定谁有权住在冈仁波齐和玛旁雍错。先在圣湖比试, 那若波琼一步就跨过了圣湖，米拉日巴则用身体盖住了整个湖面。又比试转山，两人从相反的方向开始，结果相遇在卓玛拉山口的巨石上，为说服对方皈依自己的教派儿互不相让，时间久了石头上都踩出了深深的脚印。接下来的魔法比试仍然不分高下，那若波琼提议在十五月圆那天首先到达冈仁波齐峰顶者为优胜。太阳升起以前，站在一面鼓上那若波琼飞向顶峰，他四下张望看不到米拉日巴，心存狐疑，没有全力前行，而是到处寻找米拉日巴的踪迹。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冈仁波齐峰上时，乘着光线米拉日巴一下子到达峰顶，惊的那若波琼从鼓上摔了下来。从此，冈仁波齐归属了佛教。
图注(渣浪图注太不好用了Orz)：马年里转山最为增长功德，因此转山活动吸引了全藏区十多万人来到偏远艰苦的阿里，而当地除了一条溪水外并不能提供给他们更多的生活的便利，他们需要自己扎帐篷住在山下。人越来越多，使得这里成为一个巨大的帐篷村。这是帐篷村的一座简单的帐篷寺庙。帐篷寺院里的十几名喇嘛是转山者宗教上的指导者。
连强盗们都相信
在山口上很意外的又遇到了格桑达娃，格桑达娃很健谈，于是我们聊起了为什么要转山。
“我原来做过喇嘛，所以能看懂藏文，这在我们家乡大多数藏族人是看不懂藏文的”，达娃向我解释：“不论是在历史上还是现在，大多数藏族人只能说藏语，但是不能读藏文，所以对于他们来讲，藏传佛教的教义实在是太深奥了。那么不修炼又不能免除六道轮回之苦，所以转山是最好的办法……”
这段话听起来有点没有逻辑，但是道出了普通老百姓为什么来转山的真正原因。在西藏，几乎所有的人都信仰藏传佛教，相信人有来生，相信人要承受六道轮回之苦，而来生在某种意义上和今世同样重要。能够免除来生的六道轮回之苦是无比重要的事情。如果想免除六道轮回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依靠自己的努力修炼，成为高僧大德，众所周知，藏传佛教有非常复杂的教义和仪轨，这对于多数连阅读都不能够的老百姓来说显然是困难的。另外的办法就是去转山，或者去参加一些特殊的活动，比如转湖、“抛瓦”等等，据说都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所以老百姓都很热衷。
笃信佛教的藏族人坚信：转山可以涤尽前世今生的罪孽，增添无穷的功德，如果转够足够的数量，就可以最终永远免除六道轮回之苦，这就是冈仁波齐最特殊的力量。在朝圣者眼中，神山就是现实的天堂，虽然是绝对坚硬的岩石天堂。
当然积累功德的方法有很多，我原来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藏族人对于冈仁波齐具有如此狂热的信念，而且冈仁波齐又在阿里这么严酷艰辛艰辛的地方。现在看来，正是因为艰辛，才有了“死亡之地”，才让人有关于死亡的思考和体验。
所以那有些恐怖的“死亡之地”和卓玛拉山口是转山途中最重要的地方。在“死亡之地”信徒们认为应该滴上一滴血或留下一缕头发，因为这里每个人都要象征着经过一次“死亡”，而接踵而来的卓玛拉山口的考验被认为是一次类似死后所要经历的艰辛。如果你成功的经历下来了，那么你已经经过了死亡，之后还是人，所以“事实上”你就已经免除六道轮回之苦！这也难怪为什么转山回来的人脸上有如此幸福的表情。
有这样的诱惑，也就难怪会有这么多的人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抛家舍业的来朝圣转山了。而在过去，转山绝对是件比现在艰辛百倍的事情。不仅有严酷的自然环境，还要面对强盗的袭击。而有趣的是，这些强盗竟然也是同来转山的朝圣者。
第一个进入西藏的日本人河口慧海曾经记载了当时流传在强盗中的一首歌谣：
“不杀人不得食，不朝圣不消罪；
边杀人边朝圣，边朝圣边杀人；
前进，前进！”
连强盗们都相信，无论你做过什么错事，只要你转过山，那么，过去的一切罪恶都可以免除，你又可以不下地狱了。
由此看来，无论朝圣者怀着多么欣悦的虔诚和期望，但冈仁波齐并不一定就是香巴拉天堂。
更为有趣的是，不光是藏族人这么狂热，印度人对神山圣湖的狂热同样的坚定。
神山距离尼泊尔边境只有100多公里，普兰对面是尼泊尔山区，叫khojamath。从这里沿一条穿行在喜马拉雅山里的小路要徒步走四五天，才能到达有公路的城镇。但这丝毫不能阻止每年都有很多印度来的朝圣者从普兰口岸入境来参拜神山圣湖。
印度人传统上认为有四条著名的河流由神山附近发源，流向东、南、西、北四方。流向东方的是当却藏布马泉河，下游为布拉马普特拉河；流向南方的是马甲藏布孔雀河，下游为恒河；流向西方的是朗钦藏布象泉河，下游为苏特累季河；流向北方的是森格藏布狮泉河，下游即为印度河。都经由印度流入印度洋。
所以每年有络绎不绝的来自印度、不丹、尼泊尔的朝圣队伍来这里参拜。尤其以印度人格外重视神山。很多人不仅以能朝拜神山为一大愿望，更希望能在死后葬在这里，其中据说不乏一些政要。据说印度甚至试图和中国商谈，能在神山圣湖附近划一块地方给印度，他们想建一些接待他们显贵朝圣的设施，同时也让他们身后的愿望得以实现。
转山者在途中小憩。
幸福，是刀口舔蜜
在卓玛拉热闹的气氛中休息一下疲劳的双腿，然后开始沿陡峭的碎石小道下山。到了这里，我真的很庆幸没有按逆时针转山。这里没有雪，但是整个转山途中最危险的一段，全是巨大的石块，在这里磕长头一路向下真是难以想象。
继续在一块块褐色的大石上蹦蹦跳跳前行。终于下到山脚来到拉楚河谷中。从这里开始便是一片坦途，如果你没有被翻越卓玛拉山口的艰辛击倒的话，再徒步半天就可以回到塔钦。周围的老百姓很显然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健步走在小路上，对他们来说，今生似已在身后，而未来重又变得光明。
随着步履的轻快，我终于又有心思仔细的想关于转山、六道轮回和香巴拉的事情。其实对于一个生活在西藏的坚定的信徒来说，转山虽然艰辛，但不算很困难，而周围还有这么多同样虔诚的人，可以让你对于信仰有更多更坚定的认识。
藏族人和我见过的其他民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看淡生死，看淡今生。对于他们来讲，今生只是轮回中的很短暂的一段，你现在做的事情不会因你的肉体消灭而随风逝去，所以解脱就显得格外重要。
而这样的心灵解脱只有跋涉过这个地球上最高处的朝圣之路才能得到。对于旅游者来说，冈仁波齐脚下的转山之路只是一条一千年来从未有任何变化的神秘小径，是一条可以给你梦游历史的感觉的小路；而对于信仰它的人来讲，感触和收获则远远不止于此。
对于不相信六道轮回的人来说，转山之路后，我依然对于转山的意义持旁观的态度。但是目睹了一次全民的朝圣活动，我开始明白，为什么藏族人能够在这片世界上最艰苦的土地上创造出如此丰富绚丽的历史和文化。同时真的见到了，在坚韧之下，幸福的天堂除了流着美酒和蜜汁的花园以外还可以是艰硬寒冷的岩石之地。
也明白了为什么只有死亡才能让人理解宗教、只有苦难才能让人理解幸福，而为什么藏族人会说：“幸福，是刀口舔蜜”。
图注：转山的朝圣者乘坐的卡车。来转山的朝圣者来自整个藏区，12年前马年转山时很多人是一年前就从自己一千多公里外的家乡出发，徒步行走到这里。不过，现在交通条件大为改善，绝大多数人是乘坐大卡车来的。一台东风卡车上满载着40个人，和他们3个月到半年时间在外面需要的一切家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