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长沙,原名刘阳,湖南衡阳人,1991年生,湘菜厨子,偶写诗,鲜发表。2008年开始诗歌创作,加入过突围诗社,后与同仁创建九零后诗歌团体,进退诗社。曾获第一届南方进步诗人奖。高中毕业后,四处打工谋生,2014年以后,因工作原因,暂时停笔。2018年6月加入湖南蓝墨水上游诗群,重新开始创作。
诗观:注重古典与传统,关注现实。同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形式主义者。
精品展读
●蓝色推土机
1.0版
九岁那年,一辆推土机
拖着沉重的履带,突然闯进我的童年
把我铲成一个光头,便扬长而去
马路被压的吱吱大叫
整个村庄都在喊疼
2.0版
由爬行到直立行走,似乎只在一夜间
这慈悲的钢兽,伸出长长的手臂
正为我们一遍遍的剃度。田野的菜花
山坡的牛羊,以及稀疏的胡渣
庆幸的是,我的身高仍不及车轮
3.0版
山外青山。为何只选择蓝色
隐蔽性与安全感。使我们需要更高的高楼
终于,有人在屋顶,与落日连干三碗
汽油。没有蛙声,也没有蝉鸣
有的只是“请注意!”有的只是“倒车”
●夏日来信
别来有恙。想起河边煮雨的那个下午
水杉未渡,榴花已熄,灰蝉格外谦虚
往事如乱云翻滚。有人远走长安,有人搬回南宋
这一生,需要太多太多的别离,用来变更身份
山岳远隔昨日。你看那楼有多高,愁就有多重
朱门,贵妇,金毛犬。俱欢颜啊!我的子美兄
茫茫。多少个夏日,已如流水般划走
而我必须骑上第一匹落叶,抵达深秋
●厦门印象
鸟,人很多
木,榕树慈祥,含羞开朗。大王椰子,分泌出壮年的忧伤
月,翻来覆去,只是嗟来之食
建筑,朱颜使你生活在晚清的绝望中
妹子,每一次相遇都是千手千眼的,我该报怨谁去
交通,古人与来者一齐滑入子宫
山,夕阳在岩石之上,岩石在庙宇之上,庙宇在观音之上
水,闽江,嘉庚湖,台湾海峡。鱼群吹浪,咸淡适宜
风,冷或者暖
门,一扇开着,一扇锁着。无论推敲,都过于儒雅
●无题
谁也不许擅自离去。榴花,锦鲤,以及一群偷偷过河的水杉
二十二岁,她决定嫁给这个黄昏
嫁给一些小桥,嫁给一些流水,再嫁给一些凌乱…
无限好阿!这奋不顾身的美
当晚钟跃出,湖面破碎,一朵水莲
便猛然握紧了手指。世界,就全在你的掌中
无论来与不来,留一座青山予我吧
好让每一次日落,都有家可归
●守望者
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
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母亲
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
镰刀镰刀镰刀镰刀镰刀镰刀镰刀
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稻谷
打脱打脱打脱打脱打脱
稻谷稻谷稻谷稻谷
箩筐箩筐箩筐
稻谷稻谷
稻草人
稻穗
鸟
(她们垂首,她们弯腰,她们是一群熟透的少妇。寂静的,连等待死亡的姿势都那么优美。而不知从何时起,我收割的动作竟与祖先们如此雷同,在这片已被割的伤痕累累的土地,千百年后,我们的子孙,将会如何继承我们努力挣扎而又挣扎不出的。)
●最后的雨
剩下的日子,必须交给季风
交给牝马,去完成
阴云统治下的庄园
汹涌的爬山虎,占有
我全部的额头。松针
正一点一滴的消灭自己
时间绝不容忍
我们只以一种形态存在
女服务员反复的催促
“快点,快点,再快点”
一场暴雨正在我的体内
我深知,我正在变坏
正在变老
也正在失去整个夏天
●海边的日子
我们做过什么
海水就要抹去什么
譬如,我爱你
海边的日子,我们一无所获
蓝是天的,天是水的,而水
是宽阔的。忧愁啊
就到此为止吧。明日
我们还要为祖国生下一群少先队员
热爱劳动,热爱人民,热爱……
所有的惯性都在支撑着
我们活下去
我确信,这世间
已再无一人,能徒手
拔起沉痛的夕阳
逝者,如斯夫
且让江河远去,无需阻拦
●与陶渊明
胡人南下,带来牛扒,也带来披萨
我只喜欢坐小马扎,吃糖醋大鲤鱼
在江左。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
姓什么?琅琊王氏,或者陈郡谢氏
旧时。我们便已滑入大超市。称重
分类,计价,打包。小紧张小兴奋
使我们更像一件崭新的商品,供人
挑选。九品中正制,欢迎您的光临
祭酒,参军,县令。米不过五六斗
腰肌劳损与肝硬化。我更喜欢饮酒
空旷的九月,唯有菊花菊花与菊花
淡化我的忧愁。阿潜,我告诉你吧
我正在磨一把好刀,待到秋雨决绝
便从红星村连夜杀到彭泽杀到建康
●我不爱她
江山陈旧。桃花依然大口大口的吐着
红。朱颜啊,使我生活在晚清
巨大的绝望当中。努尔哈赤思想
玄烨主义...资本主义改良
病入膏肓的帝国。我不爱她
载湉,二十七岁,独居瀛台
不酗酒,不抽烟
身形憔悴,面白无须。终日开会
学习,批评,自我批评。无暇生子
偏好叶赫那拉理论。我不爱她
五岁那年,他便死过一回。遂取名
复生,遂不相信死亡。难过的是
今宵牙疼不止。且把刀磨快
咔嚓一下,只要创口平整光滑
头颅还会再长。我不爱她
“拂兆民之好恶”。帝国还可以抢救
一件旗袍降落,另一件旗袍升起
无论大错如何铸成,头像如何流转
钱币总是无辜的,令人欢喜
伟大的时代伟大的裁缝。我不爱她
●江边闲散
“绝不能让肥胖,颠覆了整个盛唐”
想我最瘦的时候,才五斤八两
从核六所背后的出租楼下来
阳光已经不多
解放大道的东风从1948年便开始吹我
吹我的老父,也吹我的旧林
垂柳像不像一种绝症,你说。再临江
无非赋一首《浪淘沙》。倦鸟与情侣
凭栏仍可干许多的大事
梳羽,晒翅,交尾...似乎来不及热爱
落日急速的溶解
试看我广场大妈比起公孙娘子的舞艺
如何?终究流落江湖
这又何尝不是船只最好的归宿
闲散者七八,垂钓者五六
卖艺者三四,倒骑白马者一人
暮色下,我暼见两只小狗
初次邂逅,便蹭在了一起
论及品种,血统
却又被女主人强行拉走
一步一回头。我陪都的妻子
曾用尽一生的勇气,把自己交给爱情
而今,静坐于石鼓滩头
只能望着对岸的楼盘
一幢幢,一幢幢的,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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