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蒂拉玛又火了,在网上一堆电学发明家的照片中,她的绝世容貌自然会引发关注。有网友说“她长得好像费雯丽啊~”,看来这个网友并不了解情况,在上世纪的三四十年代,美国媒体称海蒂拉玛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费雯丽以长得像她而自豪。
海蒂拉玛是好莱坞电影明星,作为史上首位全裸出境的明星主演了影片《神魂颠倒》,当时搞得很多人神魂颠倒,包括她的首任丈夫曼德尔,一位非常有钱的奥地利军火商。曼德尔疯狂追求海蒂拉玛并成功娶她为妻,婚后就要她退出了演艺界,甚至不让她出家门,并动用大笔资金收购这部影片的拷贝,以防外人看到他老婆的美丽。
曼德尔是个见钱眼开的商人,为纳粹提供了大量军火,跟纳粹高层来往甚密,甚至成为了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的座上宾。海蒂拉玛的美貌和名气是曼德尔社交的利器,曼德尔带着她与各种高层人士交流,带着“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参加各种宴会沙龙,可以想象出曼德尔当时的暗爽和得意。
曼德尔在跟纳粹高官讨论绝密的武器性能问题时也不让她回避,甚至让她作记录员,他们不觉得一个女演员能听懂什么。曼德尔疏忽了两件事,一是海蒂拉玛当演员前是学通信专业的,而且是那种数学功底很好的聪明学生;二是海蒂拉玛是一个坚定的反纳粹者。在曼德尔与德军武器专家讨论潜艇与鱼雷的通信时,坐在一旁笑语嫣嫣的海蒂拉玛心中已经了然,甚至比曼德尔想得更深更远。
海蒂拉玛实在无法容忍继续跟一个纳粹生活,但曼德尔又绝无可能放她走,有一天她抓住机会,药倒佣人后翻窗跑了,奔向了自由世界。
海蒂拉玛的逸闻网上有很多,《神魂颠倒》的种子也请自己去找,本文的重点在于她的科学贡献,前面的描写只是引子,重点内容从下面开始。
在海蒂拉玛所处的年代,军用电台通信遇到了很难解决的干扰问题。如下图所示,蓝色信号本来好好工作着,被一个同频的红色信号干扰了,蓝色信号躲躲躲,换了一个新的频率接着工作,而红色信号追上门来继续干扰。
这种同频干扰模式早已有之,只不过以前的干扰追踪能力不行,蓝色信号被干扰后,可以在半分钟内改频,而红色干扰信号却很难再找到它。想象一下,你细细地旋转收音机的调频旋钮,去找一个不知道频率的节目,那得有多费劲。
但在海蒂拉玛时代,出现了自动扫频的设备,蓝色信号改频需要半分钟,而红色信号只需要几秒钟就能扫到蓝色信号的新频率,干扰就像附骨之蛆之样无法摆脱。
那该如何对抗干扰呢?获得自由的海蒂拉玛开始研究起了这个科学问题,借助多年来从纳粹军火商那里学来的武器知识,并受钢琴按键的启发,她发明了一种类似自动钢琴的保密通信系统,并于1942年获得了专利。
这个保密通信系统是什么原理呢?海蒂拉玛的想法是这样的:钢琴的每一个按键都是一个独立的音频,传统的莫尔斯电报就好比是只使用一个按键,并通过这个单音频的点划节奏来传递信息,而一旦这个单音频被侦察后干扰,其后面的通信就失败了。例如下图就是敌方使用2个时间单位进行了侦察,并成功地干扰了后续的通信。
而如果使用多个频率,并且规定在每个时间单位里只使用一个不同的频率,例如在下图中,时间1中使用频率2,时间2中使用频率4……时间7中使用频率1。因为频率是随着时间而跳变的,所以这种通信方式就叫作“跳频”。
频率跳变的时间间隔T,一定要比敌方侦察的最短时间还要短,这样敌人就扫描不到你的频率了。而接收此报文的战友也有上面这张“跳频图案”,知道在什么时刻该跳到哪个正确的频率上去接收,这就构成了保密通信系统。
您一定看出来了,跳频通信的关键点有两个,除了上面这张跳频图案,还必须要“同步”,即收发两方要精准对表,保证频率跳变的节奏完全一致,否则即使有跳频图案,节奏不对茬也不行。
必须指出的是,这种跳频思想并不是海蒂拉玛首创的,她把前人的思想做了改进,并做出了具体的工程实现,图纸画得非常漂亮,这是一项很了不起的发明。
海蒂拉玛到军方游说,希望军队采用她发明的这套保密通信系统,技术研讨时来了非常多的军人,而他们平时对科技问题是毫不关心的。他们围在海蒂拉玛身边,听她讲保密通信系统的原理,但照片显示,没有一个人的目光停留在她画的图上,都是在看她本人,很多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当时的军方并没有采用她的方案,不是因为方案不好,而是觉得难以实现。直到十多年后,这种跳频通信设备才被应用到军方,并在抗干扰通信方面发挥了重大作用,当前全世界各国的军队都普遍使用跳频电台。
更重要的是,她的发明对后来的3G手机通信具有重要意义,1997年美国电子前沿基金会授予了她先锋奖,海蒂拉玛也被尊称为扩频通信之母。那为什么有些专业人员称她的成就被夸大了?甚至说她搞的就不是扩频呢?这是下一段要深入分析的内容。
通信攻防就是一对冤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阶段一是防御方(通信方)技高一筹,攻方(电子干扰方)的手动侦察跟不上改频的节奏;阶段二是攻方技高一筹,原因是有了自动化的电子扫频设备;阶段三是防御方技高一筹,海蒂拉玛的跳频通信令攻方无计可施。后来又出现了阶段四,超高速扫频侦察手段出现了,防御方50毫秒一跳,而攻方搜索到新频率只需要1毫秒,然后把后续的49毫秒干扰掉。
这该如何应对呢?正常的想法就是再跳快些,让攻方抓不到我,科学家们也是这样做的,他们研制出了50微秒一跳的设备,请注意这可比50毫秒快了1千倍。但悲催的是,攻方也研制出了更高速的扫频设备,你躲得快我追得更快。
此路不通该咋办?科学家们换思路了,既然“躲”不过去,那我就“藏”。您瞅瞅,科学家的思路是不是跟捉迷藏的小孩子一个样?是的,科学方法的本质都是极简单的,只是没人把本质提炼出来,因此才会令您觉得高深莫测。
咋藏呢?那先要分析“敌人为什么能侦察到我的信号?”。原因是我的信号功率比环境噪声高,好比是平原上站了只长颈鹿,远远高过了杂草灌木,猎人大老远就能看得见。
而如果换成一条大蟒蛇,那就不容易发现了,因为它的身躯藏在了杂草灌木下面。受这个道理启发,如果我们把信号的能量散布到更大的带宽里面,那敌人岂不是就发现不了了?
这个思路超赞,但您一定会有一个疑惑,虽然敌人侦察不到了,但接收该信号的战友也收不到了啊?这个不用担心,我在把这个信号功率“压扁”的过程中,使用了一组特殊的序列,而战友可以通过这组序列把蟒蛇恢复成长颈鹿。简单来说,就是在敌人的望远镜里,信号是藏在杂草灌木中的大蟒蛇,而在战友的望远镜中,信号就变成了一只很显眼的长颈鹿。
这就好比是我有一个馒头,你总是要咬一口,而一口下去一半就没了,那我该咋办呢?
我不能阻挡你咬一口,但我可以把馒头换成长长的面条,随便你从哪里咬一口,而这一口真正吃到嘴里的面量就会非常小了。
如果想一口就咬掉所有面条,你得有几米宽的大阔嘴,如果是龙须面那就得要求上百米宽的超级阔嘴了。切换到原问题,如果敌人想将扩展了上千倍频谱的新信号压制住,则需要上千倍的干扰功率,而这是极难办到的。
馒头变面条的过程,就是利用一组序列将频率扩展的过程,这种方式叫做“直接序列扩频”。在一些人看来,这才是扩频嘛,而海蒂拉玛搞的只是跳频,凭什么被尊称为扩频之母呢?
这些人的认知狭隘了,直接序列扩频并不是扩频的全部,只是扩频的一种。而海蒂拉玛的跳频也是扩频的一种,是由传统的单频方式扩展成多个频率,这也是频率的扩展嘛,而海蒂拉玛的发明最早,具有开拓性的意义,她被称为扩频之母当之无愧。而被称为Wi-Fi之母就牵强了,虽然Wi-Fi原理也跟扩频有关,但另有发明人。
每次我开通信课,都会在绪论中把海蒂拉玛美颜不可方物的照片投放出来,在同学们的惊呼感叹中介绍她的科学贡献和传奇人生,以及她的人生苦恼。她的人生苦恼是:六任丈夫无论是大亨还是艺术家,都在她面前自惭形秽,她需要一个在她面前充满自信的丈夫而不可得。我觉得可以理解她曾经的丈夫们,在这样一位具有重大科学贡献的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面前,精神上很难强势。
最后说一个感慨,国内很重视领导干部的终身学习,您肯定知道国家领导人会定期听专家教授讲课,而省部级领导干部和机关工作人员也有这样的经常性的学习制度,我有幸是这个层级的一名授课人。微博上认识我本人的网友很多,我当然不敢编瞎话吹牛。
您可能奇怪,“你还只是一名副教授嘛,为啥放着那么多的知名正教授不请,而会请你?”道理很简单,那些人的专业水准太深,非通信专业的人根本听不懂。而我却有将复杂专业问题通俗化的能力,我的讲座外行都能听懂,而且还能领悟所讲技术的要点。
我每年都会到各地做信息化知识讲座,反响确实很好,很遗憾最近约好的某省武警总队的课被取消了,他们都去抗洪了,很希望等他们回来休整时,我自担差旅不要报酬去给他们补上这一课。
本文有多大的价值呢?我个人觉得,海蒂拉玛生平轶事部分一文不值,网上的介绍已经很多了,这部分只是此文的引子。有价值的是对跳频通信原理和直接序列扩频的科普,这就是我去各地巡回给领导和机关干部讲课的一部分内容,我曾花费了大量精力将之通俗化到这种地步,我保证您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表述,而且保证您能看得懂。
这部分内容价值多少?若放在常规的外地邀请授课,各项成本加起来要几千块,而在网络上我要求的仅仅是您打赏几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