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老人生前作品：我也为退伍兵崔英杰说情

　　不要杀他！——我也为退伍兵崔英杰说情

　　作者 魏巍

　　上世纪50年代的散文名篇《谁是最可爱的人》，影响了几代中国人。作者魏巍不仅为志愿军树立了丰碑，更在后来的写作生涯中，以一个老革命的坚定信仰和宽厚仁和的胸怀，为党、为国家、为人民鼓与呼。

　　今年初，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了魏巍的散文集《新语丝》和《四行日记》。《新语丝》收集了魏老不少关心时政和民生的篇章，他以80多岁高龄之身为农民工、矿工、退伍兵鸣不平，字字深情，读之令人感动。本报为缅怀魏巍的精神，特选载《新语丝》中的一篇，与读者共赏。

　　近日从网上获悉，退伍兵崔英杰以妨害公务罪和故意杀人罪被起诉，即将判决。此事已引起多方关注，尤其是退伍兵反应强烈。与此同时，有关方面纷纷向法院提供证明材料，崔英杰家乡阜平县各老村村民委员会、阜平平阳镇人民政府等，均证明崔英杰是个守法的好公民，在学校是品德良好、成绩优异的学生，其所在部队也证明，崔英杰服役期间曾荣获“优秀士兵”的称号。此外，崔英杰所在部队的战友及阜平县各老村村民委员会和该村村民，还给法院写了求情信，情节甚为感人。看了上述报道，连我这个老兵也禁不住难过，让我也为这个退伍兵，为这个苦人儿求个情吧！

　　大家知道，近些年来，退伍兵的生活也不是很好过的。他们复员回乡之后，大多数难以分配工作，如果靠一亩半亩薄田难以度日，就不得不跑到城市，在极其困难的环境下，苦苦挣扎，谋求一条生路。甚至最脏最苦最累的工作，也找不到。只有去做一个小商小贩，勉强维持生存。退伍兵崔英杰就是这样，他好不容易买了一辆三轮车，在街上切割热香肠卖。他们每天面对的，就是那些穿制服或不穿制服的城管人员的检查。城管人员一来，不是罚款，就是没收货物器具，往往吓得乱作一团。我在下岗职工、摆地摊的诗人王学忠的诗里，就看到这种情景。崔英杰遇到的情况正是这样。当城管人员追来时，他既害怕没收他的三轮车，又怕自己被拘留，就拼命逃跑。不幸的事件就这样发生了，在城管人员紧紧追赶下，他就用切香肠的刀子刺伤人后逃去。究竟对方伤势如何，也没有看清楚。义务辩护律师列举了各种根据，证明崔英杰决非起诉书中说的“妨害公务和故意杀人”。我认为是很有道理的。其实，即使是一个不懂法律的普通人也很容易作出判断。

　　我认为，我们所说的依“法”治国，决不是抽象的书本上的条文，更不是资产阶级的法律。我们的国家工作人员，尤其是法律工作者，无论执行任何法令法规，都要同《宪法》联系起来，深刻理解我们国家的根本性质。我们处理任何具体案件，既要合法又要合情合理。我们最终的目标，还是要保护人民和教育人民。因此，我们处理退伍兵崔英杰这样的问题，就决不应当离开当事人的命运处境，离开他的总体表现和对人民的贡献，离开事情发生的主客观情况，而置这一切于不顾，就简单地推论为“妨害公务和故意杀人”。这就不能说服人了。如果法庭硬要根据这一罪名判定死刑，势必出现极其恶劣的后果，遭到众多同命运者的强烈反对。试想，死了一个李志强（被刺死的城管人员），再赔上一个崔英杰，送掉两条性命，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看，倒不如给崔英杰适当处罚和教育，而对遭遇不幸的城管人员李志强家属，则由国家给予优厚的抚恤。那结果会好得多。

　　同时，我也要劝告城管人员几句。城管工作是很复杂、很繁重的，城管人员也是很辛苦的。但同时必须深刻理解，正因为工作本身复杂，才应更加重视贯彻社会主义的精神文明。有一个老干部，住在小街上，他看到，一个小商贩在被城管人员追赶时惊慌地喊道：“鬼子来了！”这是多大的讽刺呀！城管人员决不能学旧社会的警察那样蛮横霸道，动辙罚款没收，敲诈勒索，打砸摊点，滥施虎狼之威。常言说得好：“问题在下边，根子在上边”。有些地方政府官员，满脑子形式主义，虚荣观念。为了自己的“政绩”，脱离当地的实际情况，无视人民的生计，高调地提出什么“构建无摊城市”，想把这些小商小贩统统“驱除出境”，这就不能不把这些不幸的人群打入另册了。这才是发生一些大小悲剧的根源。要懂得，今天，小商小贩中，大多数是不幸的下岗工人、复员战士和城市贫民，他们是在极其艰难的道路上求生存者。对他们应该给予更多的热爱和帮助。我们如果能够为他们服一点务，做一点事，也是精神文明的一道风景吧！

　　（此文魏巍最早于2007年初发表在网络论坛上）

　　魏巍小传

　　魏巍，原名魏鸿杰，河南郑州人，1920年1月16日出生，诗人、散文家、小说家。曾任《解放军文艺》副总编、中国作家协会第四届理事，第一、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1950年，魏巍作为部队文化工作者赶赴朝鲜前线。1951年4月11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刊出魏巍的报告文学《谁是最可爱的人》，毛泽东批示“印发全军”。后来入选中学语文课本，影响了几代中国人。

　　从1959年始至1978年，魏巍用近20年创作了长篇小说《东方》，荣获1982年中国首届茅盾文学奖。这部长篇小说和其另两部作品《地球的红飘带》、《火凤凰》一起，构成了魏巍的“革命战争”三部曲。他还先后出版了诗集、散文集，并写下各类时评，如2007年写下《惊闻山西“黑砖窑”事件》。2008年年初出版的《新语丝》，收录了魏巍近年创作的散文、杂文70余篇。《四行日记》则是魏巍1952年赴朝鲜战地、1965年赴越南战地、两次重走长征路、深入石油一线了解工人生活后写下的作品结集。

　　事件经过

　　崔英杰杀人案

　　2006年8月11日下午，北京市海淀区城管队人员在中关村科贸电子商城北侧路边执法时，扣押了在那里无照卖烤肠的崔英杰的三轮车等经营工具。崔英杰持刀刺入城管人员李志强颈部后逃走。李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死亡。

　　后崔英杰在天津塘沽被警方抓获，他对杀害李志强一事供认不讳。2007年4月10日，北京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宣判崔英杰犯故意杀人罪，一审判处其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该案判决结果被中国法律界看成“慎用死刑”的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