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第一期《收获》杂志选择了两个中篇小说，其中一篇是上海老牌女作家唐颖的《当我们耳语时》。与唐颖作品并肩的，是尹学芸的《玲珑塔》。尹学芸是谁？就算我孤陋寡闻，这也是一个不那么著名的作家。那她的《玲珑塔》要好到什么程度才能入了《收获》杂志编辑的法眼？

《玲珑塔》是一篇写得非常老实的小说，起承转合，甚至说不上如凤头猪肚豹尾般地粗壮。这样一篇小说，立起来靠的就是人物了。

朱小嬛、谢福吉、周刚是撑起《玲珑塔》的铁三角，这是从小说的表现手法来说的。如果从小说的人物关系来界定这三个人的关系：谢福吉是朱小嬛的上级又一直垂涎于朱小嬛，朱小嬛是能写小散文的文学青年，她怎么能轻易就范于肥头大耳的谢福吉？虽然自己是一个失婚女人。只有血气方刚、容貌伟岸的周刚，才是朱小嬛可以再托终身的人选。

我们小的时候常常被爸爸妈妈叮嘱：不要上坏人的当！距离我们小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这个社会比我们小的时候坏了许多，我却清楚地意识着，这个世界上没有坏人，只有品性有问题的人，人与人之间的高下之别，就在于品性中的问题大与小。

三人中贵为官员的谢福吉人品问题最大，倒不是因为他一心要把貌美慧心的朱小嬛占为己有，而是他对玲珑塔地宫文物的觊觎。后来，他设局从“我”手里借来“地方志”又依据“地方志”上详尽的手绘图将玲珑塔地宫里的文物悉数盗出卖掉获利。这个人物，堆积了太多这个社会对这一类人物的怨愤，以致失却了人物的辨识度，最多是一种人云亦云的再现。

而周刚，有点小意思。人前绅士人后魔鬼，大概是这个人物的概述。凭借自己的容易被人一见钟情的外貌，他轻易隐去自己已婚的真相骗得了朱小嬛的芳心。骗得朱小嬛的芳心有多不容易？一会儿我们再说。我只是非常诧异尹学芸的“辣手”，她让周刚甩了糟糠之妻娶了朱小嬛后还不满足，当又一根高枝垂挂在他眼前时。挥拳相向加死乞白赖的纠缠，周刚在《玲珑塔》的结尾处站得比小说中所有人物都高的高处，与他告别的时候，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怨还是恨。恨，不用解释。怨，为的是像朱小嬛这样的女人，周刚给的，都是她应受的。

朱小嬛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我”素昧平生的作者。朱小嬛怎么称呼“我”，全赖她在彼时彼地打算怎么利用“我”了，陆老师、姐。刚刚开始进入《玲珑塔》，我对朱小嬛还挺高看的，你看她，对顶头上司谢福吉的拒绝，多见风骨！后来知道，哪里是什么风骨，是谢福吉可以给的，满足不了她的贪欲。再后来，被周刚停妻以后，朱小嬛打量自己已是明日黄花，就上了谢福吉的床替谢福吉生了女儿。当然，盗取玲珑塔地宫文物东窗事发以后，让朱小嬛真的万劫不复了。我以为朱小嬛因此为虎落平阳认了栽，哪里知道她竟然会将像极了谢福吉的女儿扔给周刚找自己的新生活去了。

我得想一想，在尹学芸之前，有没有作家如此淋漓尽致地勾勒过这样的小女子：知道自己容颜上佳，知道自己不是绣花枕头，就将两者依照自己的逻辑组合成杀伤力极强的魅力武器，随后所向披靡。

当然，朱小嬛在《玲珑塔》里沉沙折戟了。朱小嬛这样的女子，是生活中最聒噪的一群。朱小嬛的结局，多少给她们一个提醒，这大概也是尹学芸写作《玲珑塔》的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