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称呼退休官员？

有一次开会，碰到一位年近8旬的老先生，我当即恭敬地称呼：“钱局长，您好！”钱局长也很客气地说：“李主任好！”这让我很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个学术研究团体的小负责人，被称为“李主任”有点诚惶诚恐，于是跟钱局长打招呼：“我什么倒的主任啊，下次直接喊我小李就行了。”

聊起这个话题，钱局长就向我吐槽了：“前一段时间，从北京来了几个学者，到扬州来玩的，我去参加接待，哪晓得有一个人一见我就喊我‘钱副局长’，让我真不高兴，我退休之前嘛是做的副局长，没有做过正局长，但是你喊人哪有直接喊副局长的？人家嘛一般都喊‘钱局长’唉。”

我一听就笑了，老先生这生的哪门子气啊？但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顺着他的话说：“算了，您犯不着跟他生气，这个人大概是个埋头做学问的，不晓得官场一般规矩。现在人家副校长都喊校长，副局长都喊局长，副市长都喊市长，不得人特别强调是正局长还是副局长的。”

钱局长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说：“就是的唉，其实你喊我局长也好，副局长也好，也不得说项，就是听起来别扭。”

我笑笑没说什么，知道钱局长非常在乎人喊他什么，其实他已经退休十大几年了，早就不是什么副局长了，可是他人虽退了，可官本位思想没有退，他没有觉得不当局领导的他就是一个普通市民，这么多年一直端着个局长的架子，非常在意别人喊他什么，没喊“局长”就不高兴，要是哪个当面喊他老钱，他可能会更不高兴，弄不好当场就会变脸：“他妈的你算老几啊？喊我‘老钱’？最起码叫我‘钱老’啊！”

其实新中国成立以来，官场上的称呼起初是称同志的，领导之间也有直呼其名的，如“恩来”、“少奇”、“小平”等，这种比较亲切的称呼，体现出在一个党内超越官职大小的一种关系。官方正式文件和场合中从未有过“官员”的称呼，更多是用“干部”和“同志”来称呼。解放初期，毛泽东关于党内称呼问题作过专门的批示，意思是党内不分职务大小一律都称同志。但是，这样的传统并没有坚持多久，一些干部更喜欢以称职务代替名字。巡视员一般都是厅级干部，但在现实中，却很少有人直接称他们为某某巡视员，得用他们之前的职务来称呼，比如王局、张厅等，正式行文时才称为巡视员，调研员也一样，一般都称呼他们先前在任时的职务，并且是曾经担任过的最高职务。

官本位思想在民间同样也很有市场。比如民间称各类工匠，一般不叫师傅而改称“老板”，老百姓相互打趣说：“喊一声老板，快活到晚。”似乎“老板”一喊，身价就上去了，本来是替人打工的雇工，一下子摇身一变为有钱有势的雇主。我们老家有个在师范学院烧饭的厨师，老家人不叫他大厨而叫他教授，在银行上班的会计被称为行长，在博物馆做保安的被称为馆长，就连我这样一个普通教师，老家的人见面不是称教授就是称校长。在机关工作的，组织部宣传部的小干事都被称为部长，这局那局办事员在乡民的眼里都成了局长处长。

给普通人戴高帽子，看似善意的玩笑，却也说明官本位思想不仅官员有，普通群众脑子里也一样有。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中国特色的文化传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