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二 

有一段被编剧偷走的9年，叫做《老爸老妈的浪漫史》。这部史上最坑爹的美剧就是一冗长的“妈妈去哪儿”9部曲。2005年首播，至今9年的时间里，现实中的Lily已经生了两个女儿，Robin的孩子三岁了，连Barney都等到了同性恋结婚合法并跟男朋友结了婚，然而剧中的Ted Mosby依然没碰到他孩子的妈，这剧其实还有个名字叫做《Ted Mosby被嫌弃的一生》。当Ted终于和老妈“手牵着手肩并着肩”，你以为终于要迎来“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的大收官了么？不，这却是它走向短暂而铿锵有力的烂尾的信号。我们纸巾都准备好了，打算大哭一场，结果就给我看这个？

在评价备受争议的最后一集之前，我更想说说为什么我们会爱上这部美剧。

        住在纽约的2女3男，一对恩爱夫妻，一个花花公子，一个女汉子，一个屌丝，后三人排列组合出纠缠不清的炮友或前男女友或备胎或男闺蜜。《老爸老妈的浪漫史》貌似路数和《老友记》一脉相承，但叙述方式更现代，它的编剧是爱迪生，每一集发明一种讲故事的模式，时而蒙太奇，时而希区柯克，时而王家卫。“老妈是谁”这个悬念并非支持我们继续看下去的唯一动力，它更像是一个现代爱情教材，告诉我们世界上的情感有很多种形状，有屡挫屡败的爱，有坚固的爱，有不断重复不断重来的爱，有不需要得到的爱，而每一种感情都有存在的意义。

Ted 和老妈候选甲乙丙丁：屡挫屡败屡爱，把第100次恋爱当作第一次去爱

所有故事是从老爸Ted自豪地给一双儿女讲他的情史开始的，但内容却完全不是我们所想像的，理所当然都是他的成功情史，恰恰相反，里面甚至几乎没有一个“拿得出手”，故事里不是我爱上了女友的朋友，就是婚礼上新娘逃跑了，要不就是我的女友是个跟踪狂。但Ted的神奇之处是，尽管如此，他依然把每一次恋爱都当成第一次那样去爱，他的爱一直很认真。他总是第一次约会就跟对方说“我爱你”，他就是想找一个能听懂自己的蹩脚笑话，会接受自己囤物癖的灵魂伴侣，他相信耐心等待那个人就会在下一个转角出现，他对感情的执着洁癖从被众人取笑到赢得尊重。

Ted告诉我们，爱情是需要准备的，它总是在不断地预习、复习、测试，再复习、再测试中进化生长，没有一场爱情是毫无意义的。就像胡淑芬曾经描述过的梦想中的画面：你有一个女儿，在她青春的年纪，你会跟她讲，关于爱情，她会问你：“爸爸，妈妈是你最爱的人吗？”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就是为了，那一个回答。

Robin和Barney：搞砸了可以再重来，没有人生下来就知道怎么去爱

被当成男孩军事化管理长大的女汉子Robin和从小父不详，坚信自己是综艺节目主持人私生子的“移动生殖器”Barney，通过不同渠道建立起了各自的无节操爱情观和扯淡婚姻论。“除了爱上一个人的身体这件事，没有什么爱是永远不变的”，他们排斥任何稳定的关系，不信任对方更不信任自己。如果说Ted代表的是爱情中的希望，那他们则代表了我们关于爱情中的所有恐惧——害怕责任，害怕承诺，害怕搞砸。

当Ted在奋不顾身地寻妈中，Marshall和Lily用婚姻跟生活磨合时，Robin和Barney也完成了朋友——炮友——情人——前情人——前炮友——结婚——逃婚——结婚的莫比乌斯环。他们让我们看到的是，就算搞砸了那又怎样？大不了再重来一次，然后再重来第二次、第三次。没有人一出生就知道该怎么去爱，但不断地重复，不断地修正，总会离理想中的爱情越来越接近。在最后一季操办婚礼的过程中，当Robin为Barney实现他的疯狂冰上派对，当Barney告诉Robin坦诚是自己能够给她的唯一承诺，虽然他们仍旧知道爱有多么不靠谱，但他们已经不会因为害怕失败就不敢去爱。

Marshall和Lily：在现实里磨合的爱，让对方快乐才是幸福

用一句话概括美国人的感情信仰：“你若单身，自己快乐便是幸福；一旦结婚，对方比你快乐，才是幸福。”Marshall和Lily用了九季时间，身体力行实践了这句话。表面上，这一对是剧中感情最顺遂的，最理想主义的情侣典范，但事实上，他们代表的才是最现实的部分。无论是Lily逃婚去法国学画画追求自我，两人结婚后，面临一系列房子、岳父、婆媳问题；或者当他们生下第一个孩子，Marshall要养家而放弃公益律师的梦想，到最后，为了全家配合Lily的工作搬到意大利，Marshall连法官都可以不当。他们的每一次选择都是在理想和现实，家庭和事业中做出权衡。

他们俩的故事生活但不狗血，感情真诚而不做作，因为他们的信念很简单也很坚固，家庭始终是排在第一顺位，让对方快乐，才是幸福。大多时候我们的纠结并不是做不到，而是看你要怎么选。

唯有友情可以跨越男女，摆脱时间引力

把友情这个词具象化，完全不需要多夸张多曲折的剧情，大部分时候，《老爸老妈的浪漫史》里的朋友们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一起坐在同一个酒吧的同一个座位上聊天。这画面传达出的友情的最大意义就是——陪伴，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动作中建立起来的陪伴式的安全感。哪怕有人失恋有人被抛弃，他们会在那里聊天，哪怕有人失业有人破产，他们会在那里聊天，只要5人的酒吧聚会还在，友情就还在。在日渐崩坏的世界里，我们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从一部电视剧里重复再重复地汲取这种重复式的安全感，源于人类本能希望的熟悉感。

所以，为什么我们不能接受打上“全剧终”的最后一集？不仅是因为打酱油的老妈死得太快；不仅是因为恩爱了一整季的Robin和Barney莫名分手；不是仅因为Ted要和Robin狗血复合以证明世界上根本没有不想当老公的男闺蜜这物种；不仅因为万能的Barney最终陷入一个只能靠女儿来终结其淫荡一生的俗套；不仅是因为以成长为借口就让友情变成几年见一次面的冷漠疏离。

更无法原谅的是，它只用了简单的一集就推翻了自己用9年时间构建的每一条情感价值，让每一次感动，每一场愉悦的表演都变得毫无意义。它催毁了我们用9年时间坚固的对爱情和友情的信心，把所有我们想要去相信的东西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已刊于《南方都市报》娱乐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