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长江头（32）

32，

我们向另外一座山走去。到山的深处去。

更深的冬季。十分耀眼的冷。弯腰就能够吹起无数的雪花，无数的风。吹起群山光秃秃的石头，摧毁智者即将走上的那座山峰。

路已失宠。我们闻到烧木头和山鸡的味道。活着的那一只，保持着军人清瘦的仪表，它战斗过，杀死过蛇。它端庄的散步，一边安详的梳着羽毛。我对厨师说：“对，就是这只。”它回头看我。我竟然看到一种蔑视。

它这样蔑视我：“来，到我这里来。我在用我的方式等你。你在发抖，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可以说说雪。说说深埋在你心中的脆弱。可以说说太阳，说说它在一片闪亮的黑石中坠落了。说说爱，说说我的鸡毛，很美，对吧？别说诗，说诗是一件口干舌燥的事。”

我想在厚厚的湿雪上坐一阵子，我得承认我有一种脆弱的东西。就像一个乡间的小孩习惯走长长的夜路，唱着歌，却满怀恐惧。我的沉默是胆怯，我的安静是胆怯，我的欢愉是胆怯。

如有可能，我要满怀羞涩的哭。与这只待宰的山鸡一起，等待致命的一击。关于理解世界的方式，我一直保持着跪姿。对未知和已知事物迷惑。我们所说的一切都是外行话，所有的事物都是假名而已。

原来如此。

2014年7月25日11:01:07（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