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东：崔永元方舟子案的社会意义

梁启东：崔永元方舟子案的社会意义

7月23日，舆论界闹得沸沸扬扬的崔永元方舟子名誉权诉讼案，在北京海淀法院开庭。23日上午，在法庭上，方舟子认为崔永元用微博侮辱、诽谤自己，向崔索赔30余万；而崔永元则提出反诉称方舟子用微博侮辱、诽谤自己，索赔67余万元。因为都是名人，争论的焦点是公众普遍关心的转基因食品的安全问题，庭审中，方舟子和崔永元虽然都未亲自到场，但该案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多家媒体报道消息。

诉讼双方都是公众人物。崔永元是央视前著名主持人，精心打造了《实话实说》和《小崔说事》，还领着亿万观众看“老电影”，培养了众多的粉丝；再加上作为赵本山、宋丹丹的陪衬，上了几届春晚，“抑郁了”、“笑比哭还难看”和“鞋拔子脸”的赵氏调侃，让“小崔”有了丰厚的群众基础；另外，这些年崔永元在实话实说的同时，也确实实事实做，甚至挑战了潜规则，说了一些关公道话，比如涉及转基因食品的安全问题等。方舟子，留洋博士，作为打假斗士，近些年因为把关注点放在一片乱象的学术制假造假上，而名声大噪；尤其是在批评中医、打假韩寒、鼓吹普及转基因食品这些事上，在公众面前树立了正直、公正的形象。当然，也有许多人质疑方舟子推崇的不是科学，而是伪科学，或是披着科学外衣为一些利益集团代言。

本案起源于方、崔二人的一场微博骂战。

2013年9月，方舟子发起推广转基因玉米的活动。9月7日，在中国工程院院士戴景瑞等专家带领下，20多名网友来到中国农大试验基地采摘转基因玉米，并煮熟品尝。活动发起人方舟子表示，品尝转基因玉米虽无科学研究价值，但有科普价值，应创造条件让国人可以天天吃转基因食品。对此崔永元发微博质疑：“你可以选择吃，我可以选择不吃。你可以说你懂科学，我有理由有权利质疑你懂的科学到底科学不科学。你可以说我白痴，我也可以说你白吃。”随后方舟子做出回应：“你当然可以选择不吃，但是不要传谣阻碍中国农业技术发展。我科普的是各国际权威科学机构认可的科学，你根本不懂，有何资格质疑?”

双方论战由此而生，逐渐升级。崔永元自掏腰包到日本、美国进行了四次关于转基因食品的调查，拍摄纪录片。2014年2月底，崔永元在美国拍摄的调查转基因的纪录片在多家网站热播。今年两会期间，崔永元频频接受记者采访，表明自己继续坚决质疑转基因的立场，并向政协会议提交了关于转基因作物及相关问题的提案；而方舟子不甘寂寞，又于3月5日举报崔永元公益基金涉嫌违法违规。

在23日庭审上，方舟子方称，在2013年9月和崔永元就“吃不吃转基因食品”的微博争论中，崔永元以数条微博对其人身攻击，侮辱诽谤。整理后发现崔永元微博有“我不认为这些钱都是肘子科普骗来的，肯定还有其它的骗法”、“肘子一边300万美元在美国买豪宅一边在网上哭诉安保基金不够用了”以及“骗子”、“流氓”等词语。方舟子认为，崔永元的微博内容侮辱、诽谤自己，要求其删除于2013年11月15日到2014年2月的24条微博，公开道歉并赔偿精神损害抚慰金等30余万元。

崔永元的代理人答辩认为并未侵权，表示崔永元和方舟子的微博争论是让公众了解转基因食品，而方舟子在这个问题上误导公众，微博只是对其观点质疑、批评和驳斥，“流氓、骗子”是指方舟子某些特定行为，并有依据，而方舟子则借此恶意诉讼。

随后，崔永元方提出反诉。崔永元认为是方舟子在争论中有130条微博中骂了自己，指方用了“造谣成性、诽谤成瘾、谎话谎说的大尾巴狼”、“疯狗”、“伪君子”等语言侮辱谩骂、诽谤，还质疑自己的电影、纪录片以及公益项目。对此，崔永元向方舟子索赔67万，并要求其公开道歉，其中要求其微博置顶道歉不少于一年。

庭审中，因双方提交的证据量大，庭审一直延续到下午，双方对是否构成侮辱，对方是否存在侵权的恶意等问题，进行了辩论。因双方均不同意调解。法院宣布休庭，该案将择日宣判。当晚，就白天的庭审，崔永元在奥体中心举行了小型媒体发布会。崔永元称，和方舟子的官司坚决不接受调解。

法院已经休庭，案件正在等待宣判。但是，该案的影响已经超出了案件本身，超出了“名誉权之争”。无论是在旁听席上，还是法庭门口；无论是平面媒体，还是在网上，都有大量的围观者。我觉得，这场架掐得好，这场官司打得好。为什么？因为透过俩人的名誉权问题，反映了社会公众普遍关心的一些热点问题，这场官司有着重大的社会意义。

第一，崔永元、方舟子都是在社会上有较大影响的公众知识分子，都是网络上有很大号召力的大V，由公知名人做主角的官司，会引更多人关注，其社会影响远非某个二三流演员为上位制造的绯闻或某官员腐败案所能企及。

第二，崔永元、方舟子案所诉内容是转基因食品安全这一公众普遍关心的问题。转基因食品近年来一直是公众关注的话题，各种传言、争论不断，但却没有权威令人信服的科学定论，官方公布的相关信息也不够透明。信息的不对称、不透明，造成消费者对转基因食品的谈之色变，有人甚至已经把它上升为国家安全的高度。通过崔永元方舟子案，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社会公众管窥一斑、辨明是非，并推动社会各界对转基因食品问题的关注和更广泛了解。

第三，崔永元、方舟子案在一定程度上推进政府深化研究转基因食品安全问题，尽快在涉及亿万消费者健康问题上发出明确的声音。在转基因食品安全上，官方的失声，相关主管部门态度的暧昧不清，让公众很失望。所以本来关乎公共利益的大问题，却在官方不作为的条件下成为一场私斗官司。通过崔永元方舟子案，官方尤其是农业部门应该意识到，对于转基因食品，已经到了亮出明确态度的时候了。尽管现在还不能出台指向性很明晰的政策，国际上也没有明确的借鉴经验，但至少应该拿出一些原则性的意见，比如哪些领域已经很清晰，需要明令禁止或适当放开；哪些领域还需要试验，试验的领域和样本如何确定；要严格控制试验的主体，严格把握资质，不能任由一些境外机构和人员在中国的贫困地区人口特别是小学生身上试验引起公愤；转基因食品要有明确标识，让消费者有权利、有机会、有条件做出是否食用转基因食品的选择；经常性、广泛性地宣传转基因的常识和转基因食品安全的知识。

第四，崔永元、方舟子案启示我们：网络道德切不可忽视。方崔都是名人、大V，都有众多“粉丝”，有很大网络影响力。在“全民微博”时代，不管是明星、企业老总、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学生还是草根百姓都有微博，作为一个大V，就要考虑自己发言的对象，那可不像过去报刊上发表文章的读者对象。动辄“约架”，动辄掀起“骂战”，大肆爆粗口，甚至妈妈奶奶的都请出来，实在有损斯文，有损形象，有碍观瞻，何谈净化网络生态？微博有自由性的特点，发言内容自由，发表空间自由。在这个“意见自由市场”，要讲究道德，要把住嘴巴，要尽量减少争吵，不能以礼相待，也不能不出恶言。网络有网络的秩序，网络人有网络人的道德。

第五，崔永元、方舟子案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启示，那就是知识分子如何看待自己的社会职责。“环球时报今日评”有一篇文章很有意思：《转基因闹成这样，知识分子该脸红》。文章说，转基因事关重大，民间进一步的理性争议是必要而有益的。但遗憾的是，方崔并没有推着争议向更广更深的方向走，反而转向简单化、极端化、个人化，话题被简化为yes或 no，最后甚至上演无底线的谩骂。这样的争论不但无益而且有害，它只会强化各方固有的成见。转基因本身的形象离公众越来越模糊，如此争论，真理只能越辩越黑，把转基因话题搅成一条臭水沟。知识分子是公众人物，要讲公众形象，要做社会楷模，至少要有做人底线。不能为了自己所谓的“尊严”不顾一切，“甚至上演无底线的谩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