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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孝贤:这些书,给了我电影的外边思维

继明精选 2014年10月02日 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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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侯孝贤:颠覆的可能》


作者:房慧真


贾樟柯关于昔日上海的纪录片《海上传奇》来台湾取景,特地为每个受访者选了一个特属的、别有深意的背景。关于侯孝贤,他选的是过山洞的平溪线小火车。平溪线在台湾的东北角,猴峒、瑞芳、菁桐,往昔是产煤矿的所在,侯孝贤的电影《恋恋风尘》里,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男女主角的家就在平溪线火车的铁道旁,上学通勤需依赖火车。火车的行进,自有一种舒缓匀调的节奏,与侯孝贤的电影十分合拍:昔日没落的煤矿小镇、离乡背井的苦涩、无疾而终的爱情……仿佛都会在那一晃一摇的规律振幅中被抹平,被抚慰。


侯孝贤说,他对于电影的想法,时常都不是来自电影本身、影史上的那些经典名片,而是电影的外边思维:文学作品。例如沈从文的《湘行散记》,帮他找到了一个全新的、俯瞰而下、无喜无悲的眼光,于是他才能拍得出《风柜来的人》,这部电影正是他重要的转型之作。又例如电影里活灵活现的“对话”最难,他说对话写得好的,非韩邦庆的《海上花》莫属。他最近还看了张爱玲的《雷峰塔》,里头精彩的,是那一帮干奶妈们间的斗嘴,那才是真正的民间精髓。


关于他的新片《聂隐娘》,他最近在思考“记忆”这回事,特别提到了唐诺的新书《世间的名字》,其中一篇《同学与家人》中写道:“我的童年记忆常常是空间的,而不是时间;是某一个静静的画面,而不是一段确确实实发生的有头有尾的往事。当然会跟着家人,一张脸、一个姿态、一句话云云,但他们似乎总停在眼光余光之处,乃至于从画面之外进来的,主体是那个今天想起来一点也不舒适不便利、没抽水马桶而且亮度阴暗的房子。”侯孝贤想着,要怎么让从小离家的聂隐娘成为杀人凶人回来之后,呈现以前的记忆。记忆这回事,本来就不是线性时序,也不具逻辑性,而是新的秩序与情感片段重组而成,是一种碎片式的记忆。掌握了这个,就忽然了然于心,《聂隐娘》要怎么拍了。


侯孝贤曾讲一句话:拍电影就是抓到自己的现实,所见到的,所捕捉到的,是“这个时代”的创作者所独有,如此才能穿越以前的经典,找到自身在电影史里安身立命的方式。很巧地,前一阵子采访小说家朱天心,她也讲了相同的话,小说家唯一胜过其他时代作者的,就是“当代”、“当下”,否则,《百年孤独》、《洛丽塔》都已经写到那种程度了,还有什么可写的?唯一的优势,就是身在现场的当代,没人比你更具优势。的确,在这里,又一次看到文学与电影的互通。


深度,就在表面


和侯孝贤相处时,不常觉得他是大导演,他平易近人,跟寻常人一样搭乘大众交通工具。听说他在片场还是有导演的威严,会凶人。但这几年我有机会在一些声援弱势族群的场合遇见他,最近一次是声援屡次被拆迁,居住在台北县河堤边已行之有年的都市原住民聚落——“三莺部落”。前些时候,“三莺部落”举办岁末尾牙,来答谢这些声援的朋友,那天非常冷,侯孝贤也去了。


他一双刷得白净的布鞋,会毫不犹豫地踩进“三莺部落”积满水的烂泥里。


他抽烟,抽完的烟蒂不随手丢弃,而是找了一个不要的纸杯来装着。


吃饭时他大赞一锅红烧肉卤笋丝,说卤得入味,等我们这一桌吃得差不多时,他看看别桌似乎没有这味卤笋丝,唯我们这桌独享,便把还余半锅的笋丝端上别桌,拍拍陌生人肩膀,要他们也试试。


吃完饭时,他帮忙收拾厨余碗筷,不觉得自己是客人,且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前台在表演时,有一只跛脚小黑猫似乎被音乐惊吓住了,进退不得呆立雨中,他跑去找人将那只受惊吓的猫安置别处。椅子不够,他又去搬了两张过来,且还用面巾纸仔细擦拭被淋湿的椅面,尽管来坐的可能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越晚越风强雨骤,顶上遮蔽的帆布看似会被吹走,他又鸡婆跑去关心一下。


他绝对不是来插花的,钱也捐了(捐钱是最容易的),面子也卖了,大可露下脸表示关心就走,但他笑嘻嘻地,在绝对冷死人的寒夜河堤上,足足坐满三个多小时,像个看野台戏的观众,拍手鼓掌,大声叫好,他比谁都入戏,从不喊冷,他顶多指指头上的那顶毛帽,说太太就喜欢织些有的没的,这些都是太太织的,戴上就不冷了。


深度,有时就在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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