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的石头

            沈东子

叙利亚这段时间是世界政治的焦点，如果有一天，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Adonis，1930—）成为世界文学的焦点，我不会感到意外。阿多尼斯今年已经83岁，是阿拉伯世界最优秀的诗人之一，从1988年第一次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迄今已被提名十几次。他有20多部诗集面世，同时也是声名卓著的文学翻译家，先后将古罗马诗人奥维德的长诗《变形记》，法国近代诗人波诺伏瓦和瑞典当代诗人特朗斯特罗姆等人的诗作译成阿拉伯文。

阿多尼斯是他的笔名，原名很长，叫阿里·艾哈迈德·赛义德·伊斯比尔。他年轻时就喜欢用本名给报刊投稿，结果屡投屡退，好不沮丧，想来想去觉得这名字不像作家，下决心给自己取个笔名叫阿多尼斯，要知道阿多尼斯是希腊神话中让维纳斯花容失色的美男子，也即如今所说的花样男。这笔名果然给他带来好运，成全了他的作家梦。看来光是作品写得好还不够，一个好笔名也很重要。

提到阿拉伯文学，我们首先会想到史诗巨著《一千零一夜》，然后是20世纪初的先知诗人纪伯伦。不过纪伯伦长居美国，是用英文写作的。要数用母语阿拉伯文写作的大作家，除了埃及小说家马哈福兹，就要数到阿多尼斯了。马哈福兹是惟一获诺奖的阿拉伯作家，漓江社出过他的长篇小说译本《街魂》。因为长期从事西方文学翻译，阿多尼斯的作品带有鲜明的象征主义特征，用词和意象都十分叛逆。“棺材戴着孩子的面具/书上满纸写着/乌鸦的脏器/野兽叼花蹒跚前行/石头喘息着/藏在狂人的肺腑里/就是了/这就是20世纪。”（《20世纪的镜子》，由英文转译，下同）

传统的评论家不太喜欢他的表述，受西方教育的读者，也未必都能接受他的独立观点。阿多尼斯曾去美国游历，回来后写了不少关于美国的诗歌，在一首叫《纽约葬礼》的诗中，他这样写道：“纽约是个女人/在历史的眼里/她一手举着一块叫自由的布/另一只手/把大地掐死。”阿多尼斯常说，他不喜欢文学太介入政治，文学应该用文学的方式影响政治，可是作为一名20世纪的阿拉伯诗人，生活在文化、教派和地缘政治纷争的漩涡中，要想完全摆脱政治，显然是非常困难的。

说到今年诺贝尔文学奖的得主，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呼声似乎很高，但我不看好村上，原因有二。首先，在我们看来，日本作家跟其他国家的作家一样，都是外国作家，但站在斯德哥尔摩的角度看，就不同了，村上是东亚作家，世界这么大，去年才给了另一个东亚作家莫言，今年怎么可能再给村上？诺奖毕竟不是东亚文学奖。再者，文学的定义是很宽泛的，除了小说还有诗歌、散文、剧本等，诺奖已经连续两年授予小说家了，当然应该考虑颁给其他体裁的创作者。从这层意义上说，阿多尼斯获奖的可能性比村上大。叙利亚局势剑拔弩张，也许一顶诺奖的桂冠，会驱散地中海上空的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