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雷不在的日子里我总对着那块鬼面说话,不厌其烦地问他蜀中是什么样子,威胁说要把他砸碎,转瞬又改口说带他回蜀中。
他不回答。
他只是泥土烧制的鬼面,而我是活了上万年的梧桐。
他不曾听,也不曾懂。
这种日子,果然很寂寞。
那日我一如既往对着鬼面絮絮叨叨,我遇见了我的第二任主人,山风。
他穿得很破,很瘦弱,一点前主人的血脉也没有。
他握住我的那一刻,毒火侵进了他的经脉。
“汝是何人,为何打扰吾之长眠。”我故弄玄虚地问他。
他忍着剧痛,答“山风…我需要…力量…如果能成为教主…就能…就能救她了…!”他断续的语言突然让我失去了兴致,收起了毒火,安静躺在了他掌间。
鸣雷说得对,我不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少年带着我走出圣坛。
『再见。』
我最后一次向着鬼面道别。
踏下最后一层台阶,我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鬼面掉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知道为什么,我疼得如同初生时万蛊噬心。
山风带着我出现在了祭典上,记忆力那个小姑娘长成了雍容的妇人,她持着鸣雷,眼里的嫉妒一闪而逝。
『浴凰!你这个笨蛋』
『不是你让我找个主人的吗!』
我委屈地吼回去。
『谁叫你随便找一个人了!你让阑珊怎么办!』
我语塞。
那个小姑娘,原来叫阑珊。
五仙教里不知什么时候传出流言,若谁能让浴凰认主,那谁便是教主的人选。
手持浴凰的山风一出现,在教中的声望无形间就增加了起来。
“放了莺歌。”
阑珊盯了山风许久,终是挥了挥手,高声道:“放了人牲。”
几个长老皱眉,“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五仙教自古以教主为尊。”
她说这话时笑得很温和,只是握着鸣雷的手,用力到能看清骨节。
上一任教主没有子嗣,阑珊的继位是建立在过人天赋之上,五仙教以强者为尊,山风的继位,名正言顺。
我知道阑珊现在的处境有多尴尬,我一遍一遍向鸣雷道歉,他一句也不回答。直到交接圣印时才冷着声音说,“你无需道歉,五仙教需要的是能大杀四方的威慑,而不是我这样的治疗。”
那是我们第一次冷战。
阑珊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教导山风教主需要做的每一件事情。山风愣愣地听着,至于听进入多少,我也不知道。
我开始懊恼,我果真看错了人。
“我不想要浴凰,也不想当什么教主。”山风说。
阑珊像是听到世界上最好的笑话一般,掩着嘴轻笑,脸上浮现出怀想的神色。
“我还小的时候,我去圣坛见了浴凰。它艳丽妖冶得吓人,如同最奢华的工艺品。接着左长老对我说,不想死就别碰它。”她抚过手上的鸣雷惊蛰,“于是我放弃了我傲人的毒经天赋,带走了鸣雷惊蛰,修习补天诀。那时我想,能让浴凰承认,是多幸福的事情。”
我默然。
那时的我太年轻,太骄傲。总以为主人定是个盖世英雄,俯仰间敌人灰飞烟灭。
一个月过后,阑珊被遣到了五毒的边缘镇守。
这意味着我很久不能见到鸣雷。
『对不起。』我最后一次对他说。
『你身上承载着很多人的命运…别再这么浮躁了,浴凰。』
我和鸣雷的第一次冷战结束,历时一个月零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