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A] 爱人是梦
The Woods Of Autumn Blaze
Eames对自己说，事情不该是这样。
他捂着左肋那道伤口，并不觉得疼，腿肚子抖得厉害。伤口在Arthur身上，弹片造成的擦伤，谁知那见鬼的弹头是否打破了什么生锈的铁板，或许就是什么生锈的铁板。他们是盗梦者，不是FBI或者MI6的特工，却要被人追杀，在事成后。事情不该是这样，汗水流过Eames的眼皮，打在Arthur肩膀。
“嘿，我没事。”
“闭嘴。”
15分钟后他们住进了一家挤满非法移民的旅馆，Eames操着带浓重多米尼加口音的英语和一个巴巴多斯也可能是牙买加来的干瘪中年人讨价还价，弄来了一些消炎草药，切碎，加热，做成简朴的敷料，精华是Eames的口水，在弄断那些不宜切碎的根茎时蘸上的。一开始Arthur作为文明人对这玩意儿无比抗拒，甚至不让Eames解开他的衬衫。Eames大叫，那么你就因为发烧脱水而干死在这儿吧！
在Eames缩进洗手间里坐在浴缸边搓脸时，Arthur脱掉了衬衫，汗衫，用不含糖分的某种自产酒清洗了伤口，裹好敷料。他洗脸时Eames从手掌里抬起头，看着正往自己脸上撩水的Arthur，Eames觉得自己被正常世界随手甩出去了一万米远。
嘣，他在Arthur关上洗手间的门时落地了。
这件事就更奇怪了，Eames害怕Arthur受伤，此前他一直觉得，别人也这样觉得，伟大的William Eames无所畏惧。他不怕死，不怕被用刑，不怕遭背叛，不怕飞机晚点和罐头里的老鼠，也不怕Arthur死，不怕Arthur嘲笑他，不怕Arthur对他不理不睬。他害怕Arthur受伤，见到Arthur的血他的胃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忽涨忽紧忽冷忽热，最后咔嗒一声沉进里海。但Arthur不是无坚不摧的，他总会受伤，甚至可以这样说，Arthur Challahan擅长受伤。
曾经，他们在威尼斯醉生梦死的日子，Arthur用裁信刀都会受伤。裁信刀是Eames的，他告诉Arthur这是他爸爸留给他的，见鬼的Arthur就信了，实际上那是从一个老流氓的桌上偷来的，无论Eames对Arthur说多少谎对方都会相信，日久天长Eames感觉自己想受骗了似的。不过Eames真的受骗了，他和Arthur的性来得如此美妙，竟然让他以为他们之间产生的默契是爱情。不过，Arthur Challahan不需要爱情，他需要Eames因为他是个好队友，以及好床伴。
所以Arthur什么都相信，指责、怀疑和抱怨是伴侣的事儿。
这会儿，Arthur已经睡着了。Eames从不在Arthur本人身边回忆关于Arthur的任何事，今天是个例外，尽管事情也不该是这样。Arthur睡得很沉，他趴着，只有半边下巴枕着枕头，能看见被扯开的一排肋骨随着呼吸起伏。Eames躺在床的另一边，诅咒着这个小混蛋，Arthur一定发烧了，这比Eames被开水烫了蛋蛋还糟糕。
所以，William Eames为什么爱上Arthur Challahan，这是最不应该的事儿了。
他们是在威尼斯认识的，有种说法是他们是经由Cobb介绍认识的，一个很Arthur的说法。基本上Arthur说的是对的，伪装者和前哨的确是在盗潜者的介绍下认识的，但Eames和Arthur的开始并不是这样。他们在威尼斯认识，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的时候，Eames在某个广场上遇到了喂鸽子的Arthur，他心血来潮想假装一个西西里男人来请这个纽约男人喝一杯。背着双肩包、背后插着雨伞的Arthur理都不理，他站的笔直，任凭鸽子啄他的牛仔上衣和背包，还对这些贪婪的城市寄生虫露出微笑。似是而非的微笑，也许是在笑Eames，但Eames不承认，Arthur也从未说过。
然后他们在一起鬼混了一年，Arthur的间隔年就花在了欧洲能叫得上名字的所有楼梯和所有广场鸽上。Eames谢绝了所有工作，背上一身警告与嘲讽，又在下一次换衣服时全数抖掉。那时候他穿得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浮夸，已经梳起让人颇为警觉的黑手党分头，眼睛里盛着整个爱琴海，对香水挑也不挑。
因为Arthur很好，Arthur的间隔年很好，Arthur在床上的表现很好，Arthur握枪的天分很好。不爱说话的古怪纽约小子，眉骨能拿来撬开核桃，年纪含混的面孔，举手投足总是高中生的粗野与温柔，时间观念比银行家还可怕。Eames给他买了一件红珊瑚的格子外套，一个配套的方格领结，但Arthur用他们来配自己的牛仔衬衣即便戴着厚重的木框眼镜也像个牛仔。他们在约克教堂前的雨里，并不撑伞，Eames亲了Arthur不太乐意也从不拒绝的脸。
有一天Arthur对Eames说，嘿，Eames，你是个很好的朋友。咕噜噜叫的鸽子也知道我上了古怪的你，啊呀呀我的爱人为什么你就是不承认呢？
他们在哥本哈根，第二天下午他们一起去博物馆，参观途中Eames对Arthur说亲爱的我有个非常重要的电话要打，Arthur站在摆了许多青铜雕塑的房间说好的你请便。Eames走了，Eames打了电话叫了出租车，Eames离开了哥本哈根。
Arthur一个人在博物馆待到几乎天明，参观时间在雕像展厅里，闭馆后在博物馆门前。
两年后，Cobb对Eames说我们在威尼斯碰个面，然后他重新把Arthur Challahan介绍给了William Eames，Eames还记得Arthur直接说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伪装者。啊，Eames在心内叹道，你是，你才是伪装者，亲爱的。
他们又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当着Cobb就像朋友，背着Cobb就像敌人。他们仍旧一起欣赏法国歌剧和意大利歌剧，德国剧院和挪威剧院，他们依旧拥抱做爱接吻，依旧针锋相对地争论不休，不过有什么东西变了。Eames再也说不出Arthur你的头发闻起来真好之类的话了，Arthur学会了一种十分Arthur的微笑，他戴上这层面具就未曾摘下。
“你们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一家充满鱼味的餐厅，一张靠近厨房铁门的圆桌，正在擦奶酪的女侍者胸脯快送进Eames的牛蒡烤米饭里，Cobb第一次对他们拍桌子。有好多年了Cobb越来越有躁郁症倾向，这事儿Eames对Arthur说过。Arthur想到这个，瞟了一样Eames，但Eames只是轻轻挥手请那位女招待走开，他的动作堪称娴雅，仿佛他们是在多么高级的法国饭店里。
“工作，Dom，工作。”
“对，这是工作。”
“你们处得就像刚离婚又做了邻居一样，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Eames摘下铺在腿上的餐巾，丢在桌上，一角盖住餐盘。Arthur拉开距离，从侧面同时盯住两人，如果Eames质问Cobb你又该知道些什么，Arthur会立刻把话抢过来。但那就意味着，意味着，他为Eames辩护了，实质上他不喜欢Cobb挑起话头，他完全站在Eames这边。
“别在主顾面前争吵，我求你们。我担心有一天我和你们中的一个合作时会在梦里看见对方的投影人，那时……我会在梦里杀了你，还有你。”
“哇哦，这可不像求人时说的话。”
“所以我求你们！”
饭后，他们走路回旅店。Arthur问Eames我们吵架了吗，Eames笑着回答，不我们从不吵架。
然后Cobb终于和Mal订婚了，就再也不管Eames和Arthur这回事了。Mal，她是Arthur的老师，Eames是在他们的婚宴上知道的，Mal一定把关于Eames的所有事都告诉Arthur了。那天Cobb烤了一条羊腿，傻里傻气的不知该如何切开它。Eames接手了，Cobb就去酒窖里拿酒。Arthur非常自觉地，恰如其分地，拿着一只叉好的苹果走过来。
“多好的婚礼。”
“是。”
“多好的羊肉。”
“对。”
“多好的夜晚。”
“啊哈。”
“你以为我会对你说些什么？”
“什么？”
“没有什么。”
Eames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想用酒瓶砸碎Arthur的头，把他按在浴缸里，操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在蒙巴萨，Eames问他的新朋友Yosufu，该怎样说我爱你才不蠢，Yosufu揉着肚子说，别说。然后他们又喝了一打啤酒，Eames把他知道的所有爱情故事都骂了个遍，发觉的确没有一个爱情故事是从我爱你开始的，而从这一句结束的有很多很多。
“你睡了吗？”Arthur醒了，Eames从回忆里睁开一只眼。
“‘你’是谁？”
“Eames先生，你睡了的吗？”
“Challahan先生，我睡了。”
“可你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希望我睡了，你知道有时我不太擅长说英语，亲爱的。”
“我很抱歉。”
“我不接受。第一这不是你的错，第二这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事。”
“有什么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你应该仇家不少，花花公子。”
“你应该欠了军火商不少钱。”
“得了吧，兔崽子。”
事情不该是这样，房间只有8平米，将近3平米的洗手间，也就是说他们能待的地方只有一张不大的大床。Eames能看见Arthur后颈新长出来的头发碴，他最近总是把后面剃得很秃，就像，Eames几年前的时候。军队习惯，Arthur一定知道了。猜猜在营房里大家是如何睡着的，每个人的呼吸都离得那么近，勃起就像进了地雷区。
Arthur发出一声叹息，翻过身。Eames知道他在疼，不那么疼，可是痛感清晰持久。Eames在想他吃过的所有最糟糕的食物，其中有一次是和Arthur出于好奇吃一种多肉的昆虫。难吃，全是油脂，太甜了。Arthur的嘴唇，嘲笑Eames的表情，下咽时强装镇定。想想把，他只是有个漂亮外壳的混蛋，剥开这层壳，他的心里一点儿你也没有。
Eames起身洗脸，水管声音太响他什么也没听见。一转身他看见了Arthur，扶着门框，似乎想进去又不那么想。你怎么了，尿不出来吗？Eames笑着，用擦手的毛巾掩盖住半勃起的下体。
“挺疼的。”
“看出来了。”
Arthur很泄气，侧脸还有一层薄汗。
“现在该怎么办？”
每一次Arthur问出这个问题，都包含着十万吨的问题，等着炸裂每个人的大脑。所有隐忧搓成一条麻绳，在Eames的脑子里被人拉过，又被一剪刀剪断了。
他丢掉了毛巾，拉过Arthur，吻住他。
有时Eames弄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记忆，Arthur也一样，尽管他不说。他们毫无希望地在床上抱到天亮，也没等到一群蒙面匪徒用AK将他们扫成筛子。事情又回到老样子，几本假护照换着用，分开走再碰头，拿了钱再分开。Eames知道Arthur在加勒比海有个私人岛，他几乎把所有钱都花在了这个随时可能被海啸拍烂的小破地方上。暂时Eames还无法定位它的位置，他又不是海洋学家，也许五十年以后，那岛还在，他们也还活着，美国没改变政策，Eames还能提出和Arthur一起去Arthur之岛上养鹦鹉螺。
“我道歉是因为，你被牵扯进来了。”
“得了吧，捣蛋鬼，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从道理上轮不到我道歉，可是我爱你，我就该道歉。你想不到吗？你想不到，你肯定不会道歉。”
Eames在Arthur头顶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们什么时候见？”
“不久。得看你花多长时间解决问题，前哨界良心。”
“那么，我们在哪儿见？”
“在梦里。”
“有道理。”
“很有道理。”
“非常有道理。”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我很抱歉，亲爱的。”
“你一定是故意的！”
“并不是。”
End
Eames对自己说，事情不该是这样。
他捂着左肋那道伤口，并不觉得疼，腿肚子抖得厉害。伤口在Arthur身上，弹片造成的擦伤，谁知那见鬼的弹头是否打破了什么生锈的铁板，或许就是什么生锈的铁板。他们是盗梦者，不是FBI或者MI6的特工，却要被人追杀，在事成后。事情不该是这样，汗水流过Eames的眼皮，打在Arthur肩膀。
“嘿，我没事。”
“闭嘴。”
15分钟后他们住进了一家挤满非法移民的旅馆，Eames操着带浓重多米尼加口音的英语和一个巴巴多斯也可能是牙买加来的干瘪中年人讨价还价，弄来了一些消炎草药，切碎，加热，做成简朴的敷料，精华是Eames的口水，在弄断那些不宜切碎的根茎时蘸上的。一开始Arthur作为文明人对这玩意儿无比抗拒，甚至不让Eames解开他的衬衫。Eames大叫，那么你就因为发烧脱水而干死在这儿吧！
在Eames缩进洗手间里坐在浴缸边搓脸时，Arthur脱掉了衬衫，汗衫，用不含糖分的某种自产酒清洗了伤口，裹好敷料。他洗脸时Eames从手掌里抬起头，看着正往自己脸上撩水的Arthur，Eames觉得自己被正常世界随手甩出去了一万米远。
嘣，他在Arthur关上洗手间的门时落地了。
这件事就更奇怪了，Eames害怕Arthur受伤，此前他一直觉得，别人也这样觉得，伟大的William Eames无所畏惧。他不怕死，不怕被用刑，不怕遭背叛，不怕飞机晚点和罐头里的老鼠，也不怕Arthur死，不怕Arthur嘲笑他，不怕Arthur对他不理不睬。他害怕Arthur受伤，见到Arthur的血他的胃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忽涨忽紧忽冷忽热，最后咔嗒一声沉进里海。但Arthur不是无坚不摧的，他总会受伤，甚至可以这样说，Arthur Challahan擅长受伤。
曾经，他们在威尼斯醉生梦死的日子，Arthur用裁信刀都会受伤。裁信刀是Eames的，他告诉Arthur这是他爸爸留给他的，见鬼的Arthur就信了，实际上那是从一个老流氓的桌上偷来的，无论Eames对Arthur说多少谎对方都会相信，日久天长Eames感觉自己想受骗了似的。不过Eames真的受骗了，他和Arthur的性来得如此美妙，竟然让他以为他们之间产生的默契是爱情。不过，Arthur Challahan不需要爱情，他需要Eames因为他是个好队友，以及好床伴。
所以Arthur什么都相信，指责、怀疑和抱怨是伴侣的事儿。
这会儿，Arthur已经睡着了。Eames从不在Arthur本人身边回忆关于Arthur的任何事，今天是个例外，尽管事情也不该是这样。Arthur睡得很沉，他趴着，只有半边下巴枕着枕头，能看见被扯开的一排肋骨随着呼吸起伏。Eames躺在床的另一边，诅咒着这个小混蛋，Arthur一定发烧了，这比Eames被开水烫了蛋蛋还糟糕。
所以，William Eames为什么爱上Arthur Challahan，这是最不应该的事儿了。
他们是在威尼斯认识的，有种说法是他们是经由Cobb介绍认识的，一个很Arthur的说法。基本上Arthur说的是对的，伪装者和前哨的确是在盗潜者的介绍下认识的，但Eames和Arthur的开始并不是这样。他们在威尼斯认识，威尼斯建筑双年展的时候，Eames在某个广场上遇到了喂鸽子的Arthur，他心血来潮想假装一个西西里男人来请这个纽约男人喝一杯。背着双肩包、背后插着雨伞的Arthur理都不理，他站的笔直，任凭鸽子啄他的牛仔上衣和背包，还对这些贪婪的城市寄生虫露出微笑。似是而非的微笑，也许是在笑Eames，但Eames不承认，Arthur也从未说过。
然后他们在一起鬼混了一年，Arthur的间隔年就花在了欧洲能叫得上名字的所有楼梯和所有广场鸽上。Eames谢绝了所有工作，背上一身警告与嘲讽，又在下一次换衣服时全数抖掉。那时候他穿得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浮夸，已经梳起让人颇为警觉的黑手党分头，眼睛里盛着整个爱琴海，对香水挑也不挑。
因为Arthur很好，Arthur的间隔年很好，Arthur在床上的表现很好，Arthur握枪的天分很好。不爱说话的古怪纽约小子，眉骨能拿来撬开核桃，年纪含混的面孔，举手投足总是高中生的粗野与温柔，时间观念比银行家还可怕。Eames给他买了一件红珊瑚的格子外套，一个配套的方格领结，但Arthur用他们来配自己的牛仔衬衣即便戴着厚重的木框眼镜也像个牛仔。他们在约克教堂前的雨里，并不撑伞，Eames亲了Arthur不太乐意也从不拒绝的脸。
有一天Arthur对Eames说，嘿，Eames，你是个很好的朋友。咕噜噜叫的鸽子也知道我上了古怪的你，啊呀呀我的爱人为什么你就是不承认呢？
他们在哥本哈根，第二天下午他们一起去博物馆，参观途中Eames对Arthur说亲爱的我有个非常重要的电话要打，Arthur站在摆了许多青铜雕塑的房间说好的你请便。Eames走了，Eames打了电话叫了出租车，Eames离开了哥本哈根。
Arthur一个人在博物馆待到几乎天明，参观时间在雕像展厅里，闭馆后在博物馆门前。
两年后，Cobb对Eames说我们在威尼斯碰个面，然后他重新把Arthur Challahan介绍给了William Eames，Eames还记得Arthur直接说我知道你，你就是那个伪装者。啊，Eames在心内叹道，你是，你才是伪装者，亲爱的。
他们又在一起了一段时间，当着Cobb就像朋友，背着Cobb就像敌人。他们仍旧一起欣赏法国歌剧和意大利歌剧，德国剧院和挪威剧院，他们依旧拥抱做爱接吻，依旧针锋相对地争论不休，不过有什么东西变了。Eames再也说不出Arthur你的头发闻起来真好之类的话了，Arthur学会了一种十分Arthur的微笑，他戴上这层面具就未曾摘下。
“你们以为自己在干什么？”
一家充满鱼味的餐厅，一张靠近厨房铁门的圆桌，正在擦奶酪的女侍者胸脯快送进Eames的牛蒡烤米饭里，Cobb第一次对他们拍桌子。有好多年了Cobb越来越有躁郁症倾向，这事儿Eames对Arthur说过。Arthur想到这个，瞟了一样Eames，但Eames只是轻轻挥手请那位女招待走开，他的动作堪称娴雅，仿佛他们是在多么高级的法国饭店里。
“工作，Dom，工作。”
“对，这是工作。”
“你们处得就像刚离婚又做了邻居一样，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Eames摘下铺在腿上的餐巾，丢在桌上，一角盖住餐盘。Arthur拉开距离，从侧面同时盯住两人，如果Eames质问Cobb你又该知道些什么，Arthur会立刻把话抢过来。但那就意味着，意味着，他为Eames辩护了，实质上他不喜欢Cobb挑起话头，他完全站在Eames这边。
“别在主顾面前争吵，我求你们。我担心有一天我和你们中的一个合作时会在梦里看见对方的投影人，那时……我会在梦里杀了你，还有你。”
“哇哦，这可不像求人时说的话。”
“所以我求你们！”
饭后，他们走路回旅店。Arthur问Eames我们吵架了吗，Eames笑着回答，不我们从不吵架。
然后Cobb终于和Mal订婚了，就再也不管Eames和Arthur这回事了。Mal，她是Arthur的老师，Eames是在他们的婚宴上知道的，Mal一定把关于Eames的所有事都告诉Arthur了。那天Cobb烤了一条羊腿，傻里傻气的不知该如何切开它。Eames接手了，Cobb就去酒窖里拿酒。Arthur非常自觉地，恰如其分地，拿着一只叉好的苹果走过来。
“多好的婚礼。”
“是。”
“多好的羊肉。”
“对。”
“多好的夜晚。”
“啊哈。”
“你以为我会对你说些什么？”
“什么？”
“没有什么。”
Eames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想用酒瓶砸碎Arthur的头，把他按在浴缸里，操到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在蒙巴萨，Eames问他的新朋友Yosufu，该怎样说我爱你才不蠢，Yosufu揉着肚子说，别说。然后他们又喝了一打啤酒，Eames把他知道的所有爱情故事都骂了个遍，发觉的确没有一个爱情故事是从我爱你开始的，而从这一句结束的有很多很多。
“你睡了吗？”Arthur醒了，Eames从回忆里睁开一只眼。
“‘你’是谁？”
“Eames先生，你睡了的吗？”
“Challahan先生，我睡了。”
“可你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希望我睡了，你知道有时我不太擅长说英语，亲爱的。”
“我很抱歉。”
“我不接受。第一这不是你的错，第二这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事。”
“有什么人泄露了我们的行踪。”
“你应该仇家不少，花花公子。”
“你应该欠了军火商不少钱。”
“得了吧，兔崽子。”
事情不该是这样，房间只有8平米，将近3平米的洗手间，也就是说他们能待的地方只有一张不大的大床。Eames能看见Arthur后颈新长出来的头发碴，他最近总是把后面剃得很秃，就像，Eames几年前的时候。军队习惯，Arthur一定知道了。猜猜在营房里大家是如何睡着的，每个人的呼吸都离得那么近，勃起就像进了地雷区。
Arthur发出一声叹息，翻过身。Eames知道他在疼，不那么疼，可是痛感清晰持久。Eames在想他吃过的所有最糟糕的食物，其中有一次是和Arthur出于好奇吃一种多肉的昆虫。难吃，全是油脂，太甜了。Arthur的嘴唇，嘲笑Eames的表情，下咽时强装镇定。想想把，他只是有个漂亮外壳的混蛋，剥开这层壳，他的心里一点儿你也没有。
Eames起身洗脸，水管声音太响他什么也没听见。一转身他看见了Arthur，扶着门框，似乎想进去又不那么想。你怎么了，尿不出来吗？Eames笑着，用擦手的毛巾掩盖住半勃起的下体。
“挺疼的。”
“看出来了。”
Arthur很泄气，侧脸还有一层薄汗。
“现在该怎么办？”
每一次Arthur问出这个问题，都包含着十万吨的问题，等着炸裂每个人的大脑。所有隐忧搓成一条麻绳，在Eames的脑子里被人拉过，又被一剪刀剪断了。
他丢掉了毛巾，拉过Arthur，吻住他。
有时Eames弄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记忆，Arthur也一样，尽管他不说。他们毫无希望地在床上抱到天亮，也没等到一群蒙面匪徒用AK将他们扫成筛子。事情又回到老样子，几本假护照换着用，分开走再碰头，拿了钱再分开。Eames知道Arthur在加勒比海有个私人岛，他几乎把所有钱都花在了这个随时可能被海啸拍烂的小破地方上。暂时Eames还无法定位它的位置，他又不是海洋学家，也许五十年以后，那岛还在，他们也还活着，美国没改变政策，Eames还能提出和Arthur一起去Arthur之岛上养鹦鹉螺。
“我道歉是因为，你被牵扯进来了。”
“得了吧，捣蛋鬼，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知道从道理上轮不到我道歉，可是我爱你，我就该道歉。你想不到吗？你想不到，你肯定不会道歉。”
Eames在Arthur头顶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们什么时候见？”
“不久。得看你花多长时间解决问题，前哨界良心。”
“那么，我们在哪儿见？”
“在梦里。”
“有道理。”
“很有道理。”
“非常有道理。”
“我就是这个意思……啊你压到我的伤口了！”
“我很抱歉，亲爱的。”
“你一定是故意的！”
“并不是。”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