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鹏 顽童无公害

文 王爽  摄影 Umi  化妆 谢元春  

《旅伴》2013年7月刊，总第158期

   卡通人物才应该有的表情，很轻松地爬上大鹏的脸，不夸张不做作，恰适合他。这位三十有余，已经是孩儿他爹的男人，在《大鹏嘚吧嘚》与《屌丝男士》的种种搞笑与不惜形象之外，面对记者采访显现出与年龄相当的沉稳，当然谈话的过程始终是轻松的，而对于这1小时的访谈，与其说是明星专访，倒不如看做一次同行间的沟通交流。但这或许也是“假象”，不过是大鹏工作调频中的某一个频道。然而，这时，突然来了一通“挂不掉”电话。那么此刻这个蹲在椅子上，语气温和，却也忍不住高举手机龇牙咧嘴的大鹏才更生活吧。

1.

这个夏天大鹏又火了一把，间隔半年多的时间，《屌丝男士2》来了，更多的大腕儿到场助阵，更快的剧情节奏，更加丰满的搞笑包袱，继“大宝剑”之后，“印堂发黑”、“扯独自”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对于《屌丝男士》的走红，曾经常常在节目中调侃自己为“大龄不红男主持”的大鹏早有预期，在去年10月10日《屌丝男士》第一季开播前他抒情且调侃着发了一条长微博，其中有一句：“我红了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这位毕业于“吉林皇家建筑工程学院”，哦不，现在已经被他改叫“东北亚皇家建筑大学”的大鹏，刚刚在几乎每层只剩保安看守的搜狐老楼里录制完最新一期的《大鹏嘚吧嘚》，演播室的地上还残留着每期“大脸播”环节总要飘下的纸片，这次上面描的是一个“萌”字。不足10人的创作团队成员在将演播间收拾妥当后，匆匆赶往搜狐新址——继续加班、打卡。

大鹏将上一家媒体送至化妆间门口，经工作人员介绍，微笑而和气地说了一句“你好，我们在这里吧”，又将我迎了进去，开始新一波的对话。坐在这个简陋、因为整栋大楼搬家显得有些萧条的化妆间里，大鹏以公放的形式和朋友了结微信上的一段沟通，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环顾四周，同样是在这间不足10平米的化妆间内，完成了《屌丝男士》中大鹏和孙俪拍照要钱、摸着老婆肚子点菜的桥段。

回过神来，伴随大鹏一个向上蹿的动作，他敏捷地蹲在了椅子上，我怀着惊诧的眼神看着他，他倒很淡定地说：“没事没事，这样我觉得舒服。来，咱开始。”

2.

    微博上，大鹏单向关注韩寒很久了。直到去年的某一天，大鹏正在录制节目，刷微博的空档，发现韩寒也关注了自己，这把大鹏吓了一跳。“我当时很受宠若惊。”现在讲来，蹲在椅子上的大鹏手势加表情并用，还能看得出那份由内而外的喜悦。接着大鹏试探性地给韩寒发了一封私信，随后，在大鹏去上海的时候，两人见了面。

在《屌丝男士2》的发布会上，韩寒作为神秘大咖以一段VCR公布他的加盟。前些日子，大鹏又在韩寒“一个”的APP上聊天回答网友的问题。“我每个问题都认真的回答，大家问我这些明星是怎么来的，我就告诉他们是这么来的。但没有任何一个方法对于韩寒是适用的，因为像请来孙俪可以通过邓超吹耳边风，林志玲恰好赶上她的电影上映……但我的这些方法在韩寒身上都是不能实现的。他的定位是一个作家，一个赛车手，他不会演影视剧。所以大家问我韩寒是怎么请来的，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同时我又有成就感。”

或许因为最初身为娱乐记者的身份使然，与大鹏的聊天让人感觉很舒服，而当提到某位明星以及与他们的合作时，大鹏的态度总是很谦卑。谈到韩寒，他的语气如同每一个韩寒普通的粉丝一样充满喜悦，又带出一点骄傲，“韩寒的名气和影响力远远在我之上，不知道几级啊，但是他依然很欣赏我搞笑的表达方式。首先可以确定韩寒是《屌丝男士》的观众，甚至是忠实观众。他喜欢里面的很多桥段，对里面的台词也很感兴趣，这也成为促成我们合作的基础。”

饭桌上，韩寒没有提及他曾在文字上善于体现的关于社会问题的犀利观点，大鹏也没有谈论自己在节目中对于热点话题的戏谑与讽刺。两个人绕开了这些承载着太多负面情绪的话题，更热衷于讨论对待娱乐的眼光。“我们在一起吃饭聊天，都是讲看了一个什么样的电影。他看了一些国外很搞笑的表达方式，喜欢看很多汽车的广告，那些广告也是很有趣的，他就推荐给我看。更多的是这种交流，而不是那些社会敏感话题。”

3.

在《屌丝男士》第一季播出之前，大鹏已经预计到它会受到大家的欢迎。“至于受欢迎到什么程度，是我没有预期的。我只是知道这个东西的出现，会让大家眼前一亮，中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形式，我应该会红吧？就算我不红，有那么多的大腕儿，他们就算冲着大腕也会来看吧。但我并没有想到，发展到今天，我们坐的高铁在播《屌丝男士》，大学校园里，老师上课，在播《屌丝男士》。而在很多传统行业的电视同行眼里，一直以来他们对于网络平台和网络平台的主持人是有偏见的，他们不觉得你们的水平和他们是齐的，所以我们上一些大型的节目也会遇到一些困难，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他们在节目热场的时候，常年播《屌丝男士》。导演上台也不用讲了，放一集《屌丝男士》，观众就跟着乐，直接拍观众，好几个节目都是这么做的。这是一个自下而上的反馈。”

这部实验性很强的网剧的出现，恰如片名来了一次“屌丝逆袭”。它打破了中国影视剧集的常规运作模式。我们的采访于《屌丝男士2》第四集上线的前两天，而在此次采访一周前，某位大咖突然提出希望参演。在大鹏看来，这位大咖的加盟对《屌丝男士》团队来说具有轰炸性的宣传作用。“所以我就要在短时间内帮她筹划剧本、谈场地，帮她去拍摄、进行后期，把她编辑到接下来的第五或者第六集里。但是这对于传统的电视剧或者电影行业来说是不太能实现的，哪有说电影都在播了，突然加一个明星进来。所以也不能用任何一个规则去定义它。”而在此之外，于这样一个平台之上所诞生的这部实验性网剧，在规模上也为网络视频制作摸索出了一些规则。

    一方面，大鹏为自己的作品得到同行的认可而感到自豪，另一方面，他也从没想过要拿着一部《屌丝男士》或者《大鹏嘚吧嘚》去和各大卫视的综艺娱乐节目掰手腕。“中国人太多了，看电视的人也数量太大了，年龄构成也相当之复杂。我现在拿《屌丝男士》给我奶奶看，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奶奶每天看电视乐的不行。我觉得这说明什么呢？有一些先锋的东西一定是通过一种先锋的传播方式散播开来的。比如说当年的电视，开始有了电视，有了画面，从此有了区别于广播的另外一个平台。我认为那些电视综艺节目，做的已经极致的好，可能你认为它并没有那么娱乐，是因为他一定要考虑到它的受众是什么样的，所以它才做成那样。而网络呢，虽然很先锋，形式感很强，但是放到电视里面，能够比《快乐大本营》或者《天天向上》这些节目有更好的效果吗？也未见得，因为是两拨人在看。另一方面我也去参加电视台例如《百变大咖秀》这样的节目，当我到了那个舞台才真真实实的见识到了其他人的真正水平，我就开始反思为什么我不是戴军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不像何老师那么机智，而这些人在那样一个舞台上所表现出来的也并不是他们的全部。因为电视始终有一个框架、规则，大家在规则下寻求自由。而互联网现在处于一个制定规则的阶段，或者说这个规则可能就是由我来建立的。以前没有人说网剧16分钟，但是现在发现好多网剧都是16分钟，为什么？我们制定的。所以主流媒体还是在起到一个主流媒体的价值观导向作用，并不是说我们没有什么价值观导向，只不过我们在这块看似很自由的田地上，每一步的向前迈进，都是网络新媒体环境下的一个尝试。”

在网络平台这个相对更加开放自由的环境下，一些传统媒体，不止电视，乃至纸媒都会避而不谈的话题都可以被从容地搬上网络视频这个渠道。在《大鹏嘚吧嘚》节目当中，限购令、李天一案件、城管打人事件都被一一拿来调侃。然而在吐槽的同时，大鹏也说，很多事情是我们改变不了了。于是，在节目之外，大鹏自己的微博里，他从来不去转发那些让人不舒服的东西，节目选题会时，太过负面的一些内容，也会被他毙掉。对于大鹏来说，他始终站在两极的中间，“我不会去猛烈地抨击什么，也不会做一个装睡的人。”

4. 

在大鹏早期的博客里有这样一段话：“有些事情，我们往往知道会有不好的结果，但还是会去做，这世界充满诱惑，我们能挡住的不多。”如今的大鹏正面对越来越多的诱惑，当我给他读这段话时，他搓着胳膊问我，“我写的啊？什么时候？我还写过这么娇情的话啊。”

在《屌丝男士2》热播的这个夏天，大鹏会经常出现在百度主持人排行榜的前三名位置。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各大电视台的邀约，乃至网络平台竞争对手的挖墙脚。身边也有不少同行朋友问他，你怎么那么踏实啊？为什么不跳槽，找个更合适的平台，去更好地展现自己？但在大鹏看来，没有什么是所谓更合适的、更好的平台。“很多水平不如我的主持人和演员，每天生活的都挺滋润的，我也没有他们收入那么高，当然我也并不是说我现在生活的多苦，因为比我刚来北京那会儿好的不知道什么了。所以现在这个阶段是我满意和知足的。并且我还可以控制的很好。至少我现在能做一些我喜欢的，比如《屌丝男士》，当我想拍第二季的时候，大家都来帮你去攒这个局，一起去拍，帮我去完成。但如果你真的给了我更大的平台、更多的钱、机会，我会控制不住。”

随着人气的高涨，为了保证《大鹏嘚吧嘚》的正常录制与播出，大鹏推掉了不少电视台的邀约，但名利带来的一系列连锁效应始终逼着他在往前走。“在工作中，尽管你自己维持原样，可依然会或多或少地改变，所以我自己其实没有主动去寻求改变什么东西，但是他推着你往前走，你不得不改变。但好在私下的生活里，我觉得我依然没什么变化。因为生活的变化意味着物质的支撑，比方说有钱了，你可以换一辆车，换一套房，甚至把媳妇都换了，但是我现在的物质还不足以支撑我在北京这个城市有什么大的变化，还不够。”

采访将近尾声，我问他大鹏是否会害怕那种被追赶的压力，身为孩儿他爹的大鹏很实在地回答，“我自己倒无所谓，但是想想我的团队、公司，想想我的家人，我想想他们，他们能适应我的改变吗？”

对话大鹏

Q：《旅伴》

A：大鹏

Q：赵本山评价你，说你是一个放在人堆里都不容易找出来的这么一个人。那么决定拍《屌丝男士》，仅是因为师傅赵本山对你的评价以及看到《屌丝女士》时的灵感碰撞吗？

A：其实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中国人山寨别的东西，或模仿别的东西很快嘛。如果我不做也有别的人会做，但是我不相信别人会比我做的更好。我觉得如果别人做的还没我好，我就会觉得很可惜。我就是作为一个互联网的从业人员，突然从网上发现《屌丝女士》的一个片段，只有40秒，大家疯狂传阅这个东西，我就觉得这就是应该我做的东西啊。我常年以来在互联网上做视频，结果人家做出来了，做的这么好，那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我想做。

Q：能请来韩寒参演《屌丝男士2》单靠你们有朋友这层关系吗？

A：我们是先成为朋友的，同时又基于他对于我的表达方式的一种认可，以及他喜欢《屌丝男士》第一季。当时饭桌上聊了很多，我就很冒昧的提出这个想法，你过来演一下吧。没想到他就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决定了。当然，我说的稀里糊涂是给我弄的特别懵，因为我只是试探性的问，我并没有认为他可以负责任地回答，但是实际上他是很负责任的对待这件事儿，因为他太明白这个时候他出演一部剧集带给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我觉得他是认真考虑这件事儿确实很好玩，而且我们俩的共同理念就是“认真玩儿”。我觉得这也是到目前为止我做的任何一件事所怀有的态度，写字也好，拍戏也好，主持也好，唱歌也好，我都是认真的去玩，这样做事情让我感觉很愉悦，而恰好他也是这样一个人。他平时也喜欢玩，赛车也好，写字也好，都是他的工具。所以我们也有这个缘分。

Q：《屌丝男士2》的拍摄过程用了多久？

A：第二季时间比较久，从2月份开始到现在还在补一些镜头，第二季大概要拍4个月吧。但是不是一直在拍，而是你看到这么多的大牌的演员，比如说汤唯的时间就是这一天的下午出现，那么你在这一段的时间里都在为她做准备、创作、拍摄。所以当她出现的时候，最后的呈现可能只有2分钟而已，而我们已为此忙碌了2个礼拜。所以不能以传统的影视剧作品的工作周期去想象这个事儿。

Q：《屌丝男士》每一季都只有6集，每集16分钟左右，这样做是因为拍摄过程中有困难无法做长，还是采用“饥饿营销法”在应对市场？

A：两个都不是。首先我也不想用一个集数少勾引大家，只是在我的脑海中，6集是科学的。因为我们没有什么参照物。如果有的话就是《屌丝女士》，在去年的时候它是一季出了8集，每一集是18分钟左右，我们相对于《屌丝女士》来讲是个稍微轻量级的改变。这个改变，使得6集中的每一集都能确保非常的精彩。当然如果我注水的话，我能做到12集或者20集，但我并不想那样。如果大家觉得饥饿了，当然效果也达到了，但我们并没有主动的说想要饥饿然后勾起大家去看的欲望。至于说拍摄困难，也不存在，因为明星是用不完的用，剧本也是海量的给，但是我始终觉得，你出个10集、20集，网友们就会不稀罕你的这个创意。在这样一个快速的时代，新闻分分钟变成旧闻，今天上榜的热点人物，第二天已经不知去向。我不希望大家看完以后突然它就没了。从我的角度来讲，我做20集，每周一集，我能做5个月，使得这5个月都是我的宣传期，大家都在关注。但这又何必呢？多了就不稀罕了，我觉得6集是比较科学合理的量，让大家觉得很喜欢看，没彻底摸清路数的时候又停止了，还能期待下一部。

Q：《屌丝男士》也好，《大鹏嘚吧嘚》也好，这都是令大家开怀的东西，那么你要透过这两个作品要传达给大家的是什么？

A：我从来没有认真负责的思考这个问题。其实现在网上的调查数据已经很详细，我们的节目大概在哪几个城市受欢迎，大概是什么年龄段的人受欢迎，都非常细致了，但是我都没有针对这些数据，做任何的调整。因为我觉得你是来看大鹏的嘛，如果说你是高收入人群，我就去说奢侈品，这就不是我了。所以当我看到一个新闻，我说“我靠，怎么能这样”，那这就是我在台上说的话。我只是争取让我自己去做一个让大家值得信任的人，这样你们才去信任我讲的话。另一方面，互联网发展到今天这个时代，已经跟我7年以前做节目不一样，7年以前的《大鹏嘚吧嘚》更像一个娱乐资讯类节目，大家看你的节目了解娱乐圈发生什么事。但现在传播速度很快，上午的事情，下午已经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么这时候的节目更像一个我知道你要说这件事，我就看看你怎么说，因为你说的每一件事儿都是旧闻。所以由你说什么到怎么说的过渡是一个个人的成长和提高，必须要有观点，有自己的看法。同时引导大家看到的时候点点头，或者摇摇头都没有关系。所以我也没有去想那么多，只是在乎自己看到一件事的第一反应。

Q：所以节目具体能够提供给观众什么，这对你来说是不重要的？

A：原来认为不是重要的，但我们这个团队也越来越扩大，一些原来从事传统媒体的人进入到这个团队，大家也总给我提意见，你也别图过嘴瘾，你也让大家有所收获。我觉得这个是对的，我也听从大家意见，所以这也是大家在互相提高。

Q：曾经面对媒体时，你多次提到喜欢外国节目里那些明星的自嘲与娱乐精神，也高兴自己也能把这种娱乐精神带到中国。那么具体来讲，你认为什么是娱乐精神？

A：娱乐精神，我用我师父赵本山的话来讲，就是“说人话，站在地上”。其实这看似简单的这几个字，在演艺圈里，已经成名的艺人中，很多人都做不到。因为有很多人是飘在空中的。印象特深的是有一次我打开电视看到一个青年艺人的采访，给我气坏了，我觉得他就是老艺术家啊。总在说我多么辛苦、不容易，我怎么样怎么样。我特别想钻到电视里给他骂一顿。何苦呢，观众是爱看这样的吗？他是飘在空中把自己当成一个众人膜拜的神来讲他的奋斗史。所以站在地上很难，说人话更难。尤其是明星。很多主持人的稿子都是别人写好的。很多明星，你一问到他的绯闻，就说我们是朋友。但其实不是嘛。娱乐精神在国外可能要求更高一点儿，但就我们中国目前的这个环境下，很简单，就是做到你就是个人，而不是你所扮演的那个人，你是一个真正的人，站在地上，好好说话，真实一点儿，就是娱乐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