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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了解的生活:矿工们的真实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j3net / CC BY-SA

矿工的真实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作者 / YuDan

因为对啥都好奇,关于矿业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也了解了不少,自己也下过几次井,所以这个问题也来凑上一脚吧。矿业一个水非常深的行业,这里也只是简单科普一下吧。这个问题真的值得写一本百科全书。

首先讲讲,为什么大家一提矿工,都想到煤矿矿工。有估计中国至少有5百万人煤矿工人,其中国企在编约一半。由于这只是明面的人数,实际从业人员有可能更多。这么多人到哪里也是相当壮观的群体。有这么几个原因造成人数众多:

  • 总产量高:由于生产方式粗放,单位GDP能耗大,带来的直接问题就是国内能源需求大。咱们解决的方法也很粗放——就是烧煤。国内电力有大约70%是煤炭产出的,去年总产量已经接近40亿吨,占世界总产量的近40%。国内任何别的矿业产量的总和也比不了这个数。这当然也意味着煤矿需要大量劳动力。
  • 自动化程度低:中国的煤矿储量虽然很丰富,但是有个很糟糕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深层矿。目前煤炭总产量也只有5%从露天矿得来。这就意味着不能像澳大利亚挖铁矿一样在地表安装超大型的自动化采掘设备来降低对人工劳动的需求。必须要挖井,井下必须有人操作手工或者半自动化采掘设备——这就意味着我们的煤矿是劳动力密集型,需要更多工人参与。
  • 安全事故多,死亡人数多:2011年是头一年官方汇报死亡人数降到2000以下。峰值的2002年人数达到7000人!(当然,这里还不包括非官方死亡的人数)这些事故带来的媒体曝光也让煤矿更加显眼。相比而言别的矿由于产量小,人数少,极少有瓦斯突出等安全事故,所以就不显得那么扎眼了。

总的来讲煤矿工人是最艰苦的,而所有工种里面一线井下采煤工人是最最辛苦的。@张唐提到的其他工种依其离采掘面的远近,辛苦程度依次减弱。所以我后面还是重点讲最辛苦的工人的生活状况。

先简单讲讲露天矿,总的来讲除了工作地方偏点儿,这种矿工工作和一般建筑工人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操作的设备比较庞大而已。

  • 自动化程度比较高的是用采掘机,完全是机械自动挖掘,工人坐在控制室操作。比如这个德国产的采掘机(注意看比例!)。这个庞然大物完全是前面吃后面吐的典型,前面工人操作,挖出来的矿石直接通过传送皮带送到后面仓库、堆场或者立即装车。
  • 自动化程度稍低的是用挖掘机加超级反斗卡车,比如这样子(也是庞然大物,注意看卡车的驾驶室大小):这里对比更明显,轮子大小


现在讲到重点的井下煤矿工人。他们的工作时间在比较规范的矿是8个小时,在任务比较紧的时候是三班倒,每班8小时。下井后这8个小时就不上来了(原因后面讲到)。不规范的矿会延长到12小时,这基本就是矿工生理的极限了。

  • 下井之前的准备工作:规范的煤矿要换衣服,包括内衣都要换掉。不仅仅是因为井下脏,而是防止有的个人衣物摩擦产生静电,在井下打起火花引发瓦斯爆炸。国外都需要领取专业的铁头矿靴,特别重,主要是防止坠物砸伤脚(虽然不是重伤,但是会严重影响行动,丧失逃生机会),国内一般都只是高帮矿靴,防水但是对于坠物没有帮助。下一步是领取个人矿灯(前一天充好电)、矿帽自救氧气发生器。当班的组长要负责一组矿工(一般都是同乡),包括提醒新矿工,除了矿上发的,所有的电子设备严格禁止下井,也是防止瓦斯爆炸。不同衣服颜色都有不同含义,一般矿工都是黑色衣服,如果哪张井下照片你看到有穿桔红色衣服的救援队,那一定是有安全事故了。
  • 下井过程:这个过程单独提起来,是因为这个过程真的很复杂很危险。井口一般都要清点和登记人数,组长要签字。深层的矿井都要挖竖井,深度达到500到2公里不等,他们也乘电梯下去,不过这个电梯不是OL们可以没事对着镜子自我欣赏的地方,这玩意儿叫做罐笼,长这样 还有一类斜井,工人们需要坐这样的缆车下去,不过这玩意儿也不叫缆车,叫做猴车有时下井以后还要在水平方向打平巷,平巷有几公里深,一般的交通工具就是小火车,不过不是平时公园坐的那种,是这样的电池驱动的闷罐车(找不到更好照片,大小形状差不多,井下的通常门都要关起来只留下通气孔),顶上加固防止坠物。也有的矿会用胶轮车。电池驱动的原因是用内燃机和轨道供电会有明火或者电火花。有时侯井下会有几种交通方式一起工作。通常从下井到工作面需要一个小时以上,路上交通工具充满各种风险。
  • 作业面:正规的大国企搞得起先进自动化设备,会操作这样的玩意儿挖掘穷点的就这么玩:更穷的就要这么玩了(很少见,偶尔用到)由于井下闷热潮湿,有的时候工人会脱光了干活。
  • 饮食娱乐:下井一次很不容易,所以工人下井就不上来,吃喝拉撒都在里面。显然不能明火,一般井下吃饭都是矿上食堂把做好的饭菜送下去,有很多挖空的地方就是半固定的餐厅,吃完接着干活。工人饮食也许看起来不大干净,但是卫生和热量还是不错,因为既要保证工人有足够体力,也不能让工人吃了拉肚子影响战斗力。由于不能带个人电子设备下井(就算下去了那么恶劣环境也坚持不了多久),工人休息时候娱乐也非常有限,通常就是聊天偶尔打打牌。工人由于在同一个狭窄的环境一起同大自然斗争,一般都积累了深厚的同事情谊,有的一起下过井的会比兄弟还亲。
  • 升井:基本上就是下井的过程反过来,在这种恶劣工作环境耗完所有精力之后,需要走路或者坐危险的交通工具花一个小时上来,然后交还设备,最后洗澡换衣服变成正常人。他们洗澡时都是这样的,基本上这是他们最放松的时候,通常都会大嗓门兴高采烈地抽烟泡澡,把身体从内到外所有的煤都洗出来——每个从暗无天日的地下回来的人都值得好好享受这样的廉价的奢侈。另外井下不会有任何女人,所以只有男澡堂。
  • 升井之后他们就是一般工人,生活和你我并没有太大区别。矿区会有一些额外的福利,比如用煤、用电、用水都非常便宜甚至免费。
  • 健康:大部分情况下除了常见的冒顶透水瓦斯等等致命事故,砸伤碰伤都很常见。工人们健康最大的损害是潮湿、噪音和粉尘。通常在采掘面上互相都听不到说话,人出来从里到外都是黑的,所以矿工一般都有职业病——长期听力损伤和矽肺。防尘面具基本没用,作业面工作的工人如果戴一般的面具,当天就被粉尘堵塞报废。而且井下本来就闷,工人们嫌难受即使有也都不戴(看上图洗澡的工人,有戴面具的痕迹吗?)。
  • 工伤死亡:除了憋不住的,很多矿和矿工家属都选择私了。道理很简单——维权成本太高,不懂维权,维权成功也拿不到多少钱。有的时候死在井里连尸骨都捞不回来。很多地方税收和就业完全依赖矿山企业,所以公安局到殡葬所都会有相当的默契。

其他矿最大区别就是一般没有瓦斯隐患,不需要换内衣,不需要禁止携带电子设备,紧张程度比煤矿略好。矿石粉尘还是一样脏,只不过看起来没有那么黑而已。

唔,这就是非常粗略的介绍,非常非常粗略。这个群体的生活代表了北上广的白领生活之外的另一个中国,也许更接近真实的中国。还有哪个方面感兴趣的,在评论里提问,我再补充吧。

程凯,学生

想体验矿工的真实生活状态吗?王家岭煤矿欢迎你,就是透过水的那个王家岭噢~,免费带你井下一日游噢亲~

我不算一线矿工,随便说下我下井的情况。

早晨8点半,井口有专门的胶轮车把我们送下去,一辆胶轮车大概能坐12-14个人,有时上井人多车少,一辆车挤20个人也很常见(正科以上级别的领导现在一般坐皮卡下井)。下井要穿专门的工作服、雨靴、矿帽,并携带自救器、矿灯、人员定位卡、呼吸面罩、手套。在入井记录本上签字之后就可以上车了。(现在签字之后还要检查入井培训资格证,过安检。赶上下井人不多的时候,井口负责检查的人也懒得管,直接下就好了。)

入井是个从明亮到黑暗的过程,主要是因为现在巷道里的灯不多,坐在车里头看外边几乎是一片黑暗。(现在巷道里基本已经安装了防爆灯,不过能见度还是不高,最多也就20米左右,有一次坐皮卡司机开得太快,差点撞上一辆没有尾灯的运料车)。巷道虽然经过了硬化,但胶轮车行进的过程中还是会很颠簸,尤其是当司机开的比较猛的时候,颠簸地就更厉害,幸亏胶轮车最快也就能开46km/h左右,避免了部分司机把车当飞机开的可能性。不过大多数矿工都已经习惯了吧。

王家岭副平硐巷道大约一万五千米,大约半小时到四十分钟后,车会停到一个固定的地点,没有硬化过的路一般得自己下来步行。井下的环境是比较糟糕的,虽然有风机使得新鲜空气源源不断地送到井下,但如果不戴呼吸面罩的话,煤尘依旧会被吸入鼻子和口腔(很多矿工图方便不戴呼吸面罩,其实我也经常忘戴)。上井之后,脸和手都是黑的,吐口痰、擤个鼻涕都能看到很多煤尘在里头。

煤矿一线工种(就是直接和工作面打交道的工种)一个月工资现在大概在五千左右(王家岭煤矿现在还没有投产,一线的工资不算高),像我这样不常下井的要低些。煤矿工人业余时间也就打打QQ游戏、各种网游、看看电影、拿IE6上上网,应该算中国互联网上的三俗用户了吧。

下井出事的概率大概和坐飞机类似吧,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是大事故。尤其是高瓦斯矿井,危险系数更大一些,王家岭煤矿瓦斯含量不高,主要的危险就是透水。另外操作大型机械的时候也比较容易出事。现在看来井下也很容易出事,从去年年底到现在(2012年7月11日)已经出了两次撞伤人的事故了。

总的来说,大型煤矿的条件好些,矿工的生活相对也好一些,小煤矿就不太了解了。

马莹,矿工,机电技术员

我们这是同煤下属一小矿,工资低点,但也差不多能到5000左右,不过最近国家调控结果,发电行业过剩,电煤产能过多,煤炭不景气,不一定什么时候发不下来工资。

就体力消耗来说,同建筑工地差不多,基本生产都是靠大型设备,但并不是国外设备,因为太贵了,买不起,我们用的是三一重装或者上海天地或者佳木斯煤机厂的掘进机,西安煤机厂的采煤机,还有液压支架刮板机皮带机等设备,工人们主要是操作设备进行生产,工作环境当然不好,光线不足,巷道狭窄,如遇生产条件不好时候还有可能遇到偏帮冒顶事故,不过大型事故原因一般还是领导层的问题,比如不按要求进行钻探工作,当然就有可能造成王家岭的透水事故,但如果一般按煤矿安全规程要求设计施工是不会出现大问题的,我们出现的事故一般是不按操作规程操作造成的个体事故,究其原因我认为还是矿工个人素质决定的,也许是因为某些原因造成的矿工素质基本不高,操作设备时往往违反规程,另外我们矿还没有胶轮车呢,还是有轨电车,要求速度不得超过每秒四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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