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石伽爷爷

标签:
云海段经理想小学四年级怎么做 |
在中国画坛上有着“竹王”美誉的申石伽和我的爷爷是世交又是亲家,父亲和姑妈年青时都师从石伽学画,当爷爷把我送去学画时,我自然就是石伽的徒孙了,从那时起,我和表兄弟们一样直呼他“爷爷”,那一年我正上小学四年级。
文革开始后,石伽爷爷和许多艺术家一样,一夜之间变成了“牛鬼蛇神”,一生致力于国画教学的他开始门庭冷落了,有革命群众的监督,大部分学生都不敢上门了,而我因为是亲戚又是一个小孩,所以前去按门铃不太引人注意,为了不惊动邻居,奶奶总是悄悄地把钥匙从三楼窗口用一根绳子吊下来,而我又只能掂手踮脚地走上那个狭窄的楼梯。无意中我成了当时这个门里头唯一的一个学生,石伽爷爷对我也格外用心思了。虽然身心备受摧残,但他心中的那支笔却不曾停下 ,“六步斋”里,我们一老一少聊得最多的还是画,在阵阵墨香里,我手中的笔慢慢捏熟了,绘画的内在原理也能体会更深了,这时石伽爷爷给我讲谈得更多的是他的创作,舞台上的芭蕾,戏剧里的水袖,风卷的残云,雨雪的情愫都能触动他对大自然中竹子的想像。不管门外是狂风还是暴雨,石伽爷爷在他的窗下,宣纸一铺,笔锋一转,一支支竹竿,一片片竹叶跃然纸上, 无论是飘逸玉立的风竹,葱翠欲滴的雨竹,还是寒中带暖的雪竹,清劲挺拔的晴竹,一切在他的笔端皆能于瞬间活现出来。 石伽爷爷的画从笔墨技法上多循传统,但在章法意境的刻画上却自成一格,从古朴中透出新意,使人在赏心悦目中感受到国画艺术的内在生命力,我为这种唯美的艺术所感动,更为他在最艰难的岁月里那种不亢不卑的精神所折服。
石伽爷爷常对我说,光是临摹不能创造新的艺术生命,学习中国画,很重要的一点是让自己学会对大自然的观察和理解,而这些除了用眼更要用心,从74年第一次上黄山开始,每次旅游,我都会画许多速写和拍许多照片回来,大自然中的奇松怪石、山峦云海通过 石伽爷爷教我的笔墨技法,意境布局,设色渲染等手段,用散点透视的原理,将不同空间的景物恰当的组合在了一起,一幅幅习作的完成加深了我对绘画艺术的理解,也为日后从事摄影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随着时光的悄悄流逝,我在石伽爷爷慈爱的目光里长大成熟,读完大学赴日留学、结婚生子工作变迁、在那 些人生转折点上遇到的种种难题我会很习惯地向他求教解惑,因为长期以来,石伽爷爷不仅教画,还教我怎么做人如何处世。 自从石伽爷爷的家从愚园路搬到了兴国路后,我又成了那条路上和那扇门里的常客, 我们一老一少没有年龄的界限也没有空间的距离,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小时候学画的那段经历确实让我一生受用,后来,我在绘画的基础上从事了摄影,艺术理想有了新的拓展的空间,石伽爷爷这时又常常从绘画的角度和我谈摄影,他认为摄影与绘画表达方式不同,但内在的规律却是惊人的一致。而我个人对摄影的体会是 — 用相机在作画。
和许多老艺术家一样,石伽爷爷的晚年过得简朴、宁静,没有奢华的累赘,没有人情的烦恼,为人处事、治学养生都深含禅意。他十多年足不出户,却知晓天下大事,当现代人房子越住越大,烦恼越积越多时,他对我说:“屋宽不如人的心宽啊”当家人为失窃一枚齐白石亲手为他篆刻的印章都急得团团转时,他却笑笑说“身外之物,身外之物”,当大家为一批画作赴台展出有去无回而愤愤然时,他依然摆摆手说“身外之物,身外之物”。我常常感到疑惑,石伽爷爷瘦弱的身躯里,为何有如此强大的内心定力,可以如此的不怨天,不尤人,不为外物所动?难道,这就是他常说的生命的归位在于把外在的东西变成内心的能量?这就是他为自己的人生做了减法,敢于舍弃的不惑念想所至?
石伽爷爷生命的最后那段日子里,他静静地躺在那间我们一起吃过年夜饭的屋子里, 看着我心痛不已的样子,病榻上的石伽爷爷反而风趣地安慰我说:“没事的,等我好了,还要你给我照像呢”那一晚,他一直咳着,喘着,却不停地要和我讲话,说得最多的是我的将来:“搞了一辈子摄影,五十岁以后再回到画里来,有了摄影的经历和体会,你的画会很出彩的,你要教学生,要办展览,要写书,要出画册——”“每年的生日你都要想想,给自己以后的五年、十年安排好内容——-。”这些话是石伽爷爷给我的临终遗言,也是我们老少俩在这个人世间的最后话别。我的石伽爷爷以九十六岁的高龄仙逝,几天后,与他相濡以沫一生的奶奶也随石伽爷爷而去了。
“墨饱心宽自在身,
了无思虑复天真,
一支大竹通宵汉,
塑个顶天立地人。”
http://s4/mw690/642d9371gx6C4C50T6jf3&690
http://s14/mw690/642d9371gx6C4C6fY7Pfd&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