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蹒跚一步八回头，犹抱琵琶羞露面。四月了，还是黑着脸，花不红，草不绿的。

终于，这个星期开始，一阵春雷响过，一夜春雨飘落，绿色象潮水一般迫不及待地涌出草地。人也跟着，心里躁动。

天气暖了，脚也勤了。借着进城开会的时间，东溜西荡，心情大好。想了想，找阿彪。剪头发去。

阿彪，十几年前从广州移民过来的。从前在广州，自己开的好几间发廊，生意火爆。因为妻子的父母家人都在美国，所以，收拾起行装，连根拔了，移了过来。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的夫妻俩，全凭着对生活的认真执着，一边打工养家，一边在社区英文补习班学习，渐渐的，日常的交流顺畅起来。阿彪在唐人街的几家发廊都干过，他的手艺的确不一般，回头客如云。后来他又去上美发学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拿本地的发型师执照。英文依然是吭吭巴巴的他，读书读得天昏地暗。好在学校伯乐识马，看在他的超凡的剪发手艺上，对他网开一面，青睐有加，甚至邀请他加入学校做剪发示范师。阿彪婉言谢绝，执照拿好，转身出门，开了一家自己的发廊。

为了避开唐人街昂贵的租金，阿彪发廊的地点有些偏，可凭着他多年积累的客人群和他精湛的手艺，生意倒也很快就稳定了。买了房子，拥有了自己的生意，阿彪就这样一步步地，实现自己的美国梦。

阿彪见到我，一脸的乱高兴。阿彪给我剪头发也剪了十几年了。每次都坚决反对我烫发，理由是我一烫发，太女人味。我心里暗笑，我不是女人，难不成是男人吗？其实，我想，他就是看惯了我清汤挂面的从前。好吧，随他。毕竟，他是发型师。我不是。

神清气爽地扬着新剪的头发出了门，身后还跟着阿彪笑眯眯的眼神。也不知道触到了哪根筋，想起给某个死党女友打电话。上次见面还是几个月之前，这女人好好的没事许什么愿，本来是见了肉没命的主儿，吃上素了。几个月下来，人瘦得差不多可以飘起来了，还这病那不舒服的，东倒西歪，没人样儿了。电话通了,女人在那边穷叫：“还算有良心给我打个电话。”听得我是一头雾水。“正跟人骂你呢。上次我抱病跟你们见面,多不容易呀。你还给我拉着个小黑脸！”这女人看来是病好了,还是病更重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呀？我这辈子都没跟人拉过小黑脸，更何况是跟她这个死妖精呢？女人那边还在没完没了，“你这个妖精就气我吧！”我一脸严肃地正告她，“姐们儿，你更了。”那边儿一听笑了,“我18岁就开始更。这会儿早更完了。”我哪里能饶了她？“那就二更，三更。反正，你有问题！”贫完嘴，俩人都没事了。到了再加上一句，“长胖之前，别让我看见你！”就不爱看这妖精瘦得跟一个狐狸似的。

人，就怕较真儿。说到底，每个人也就几十年的日子。踏踏实实的，太太平平的，就这么难吗？

仔细想，还真不容易。总是有一种叫做梦想的东西，在平凡的日子之间，隐隐地，魂牵梦绕。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折腾。

几天前见过罗斯，他带一个合作伙伴到公司来谈事。上次见到他还是十几年以前。那时,他是芝加哥商业委员会的主席，一个目光敏锐、思路清晰的商人。后来说是退休了，但还是会东奔西跑地跟进一些商业项目。

罗斯见到我有些小激动，拥抱N次。说起从前见到我时，我还是一个扎着马尾巴的小丫头。而我其实最记得是他在爵士乐队里演唱的风采。他和他的朋友组成的乐队，不定期地在某个特定的酒吧里表演。我曾经跟我的朋友一起去那里听他唱歌。那一阵子，迷上爵士乐。

罗斯做生意、玩音乐都十分投入，又无限随意。这样的人生，在我看就没有缺点了。

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酒席间一句敬酒辞，“那谁谁谁，我给您敬酒。我干杯，您随意？”。我每次都很理所当然地改用一下，回敬别人：你干杯，我随意！

嘿嘿嘿，这么短的人生，还不让我随意一下？

吃货的春天。夏威夷石蟹（stone crab）,非常鲜美。经不起诱惑，吃了。后来猛的意识到，从前一直认为自己对螃蟹过敏，其实只是某种强迫症的翻版。看来还是不够随意。那天的午餐吃了一肚子夏威夷石蟹和阿拉斯加雪蟹，还有很多严肃的话题。居然也都消化了。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