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西子:《作一幅画给亲爱的西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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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设计师@兔妞儿不吃草 作品 |
作一幅画给亲爱的西雅洁
文/西子
我爱你,亲爱的西雅洁。虽然那个爱你至深的男人都没有对你说过。此刻,他正在地里挖土豆。那个总是与我作对的男人,他知道我不喜欢吃土豆,可还是种了满地的土豆;我不喜欢花生,他还是种了许多花生。种了很多很多,吃几年也吃不完,就让它们在墙角发了芽,却开不出花。
大概世上所有的母亲都疼爱自己最小的孩子。当我出生时,你已经显得衰老了。于是你总是担心自己老去而我还没有长大,无法养活自己。而我总是担心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如果生命可以替换的话,我愿意将一生的一半给你。因为这些,我一直忧伤着,哭泣着。于是,我每天黄昏都要到村头的大树下等你从田间归来,可是,我等不到你,只等到满天的星斗及满地的月光,拥抱我的是一地的露水和虫鸣。我的童年有一半用来忧伤,一半用于等待。
我似乎已经习惯了等待,真的!但不是所有的等待都会有结果。但是等待可以让我拥有幻想和独处。习惯等待就会习惯了孤独!
西雅洁,我的童年是孤独的,那是因为爱你!记忆里你与渔父一次简单的吵嘴让我黯然神伤。你们都吵到最伤心的地方,后来你便夺门而去,消失在茫茫的雾色里。我害怕及了,只是傻傻地看着你迷离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你消失之后才哭出声响。我爬过斑驳的门槛,滑到长满青苔的石阶,绕过菜园抄小路一直追赶着你。我穿过竹林时一些新生的竹笋被我踩歪了头。从古栈道一直追到河西,春天的田野小草刚刚发芽,空气还是湿漉漉的,从我耳边滑过的是呼呼的风,我脚步所到之处,所有的虫鸣都嘎然而止。飞奔在田埂的我都没有忘记过哭泣,之后我一脚踩空就掉进了春天的水里。我就成了一尾忧伤的小泥鳅。后来,我的魂儿一直丢在那里!
我病了,亲爱的西雅洁。我想说话但嘴却发不出声,我喉咙像一只发育的鸭子只发出奇怪的声响。你慌了神,之后就请来了最好的法师。法师来了,是一个年老的婆婆。一方黑色的纱巾遮住沧桑的脸,焐一炷烟,将一些白色的妖米及红麦抛向天空,双腿不断地抖动着嘴里念念有词第地与我魂灵对话。我的灵魂呀,伤透了心。不断地徘徊于森林与草野之间。
春天的水里生长着一些破冰的鱼。把水放走了之后,那些红鱼、青鱼、白骨鱼及柔软的河泥就暴露在空气里。你不断地忏悔,之后决定用三尾美丽的红鱼去祈求仁慈的先祖放归我疲惫的魂灵。后来那三条河鱼不辱使命艰难地将我的魂灵带了回来。然后全家就忙碌起来,无数火把照亮了许多尘封的角落,最后你在门边找到了那只和我一样穿着青衣的小蜘蛛。你将它捉住,然后拈些鱼肉和着饭团包好让我吞下去。后来我就将整条大鱼都吃下去,于是我就听见我的灵魂在偷偷的笑了。
亲爱的西雅洁,我回来了!可是今生我再也做不了歌手,偷走我嗓音的是一只守夜的布谷鸟,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终究要在布谷鸟的哭啼中长大!
我长大了,可是密麻的烦恼就像一些纠缠不清的风。在一些恍惚的日子里欲加沉默寡言,我的心事无人能懂。
我失恋了,亲爱的西雅洁!我失恋在一场恋爱之前。你和姐姐在麦地里悄悄议论我是否恋上了枫树的女儿。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我怎么还会爱上蝴蝶呀?为了第一次画展,我每天都跑到森林里。曾记得你说过只要遇见歌唱的叶子就会找到意中人。当我邂逅梅花鹿的那天,森林的上空飘起一些缠绵的雪。我听见所有的草木都歌唱了……
在森林呆久了,就会染上森林的气息。我回家时你总是埋怨我将森林的风带回来。后来我回家之前首先到河里游一朝,让森林的风和梅花鹿的气息及野草的味道让河水冲走了。可是我再也不想说话了,我的沉默让你惊恐不安。你怀疑是森林带坏了我的脾气。
立春刚过,你将水稻的种子泡在水里,还来不及等待发芽,你就带上我去年的那件青衣去了革东。那个埋藏着许多化石的地方也埋藏了许多奇妙的人物。你要找最好的香师给我占卜,菩提莎弄是苗疆最好的香师。结果马上就出来了,莎弄抚摸几下我那件青衣闭上眼睛就看到许多密不通风日子;看见了你生我的那个暗无边际的夜晚,一些摇摇欲坠的雨滴悬在云端等我到来之后才开始降落;看见了你生我的那个春天,父亲在地里种下了荒谬,到了秋天,收获的只是饥饿和诅咒。后来你忍不住哭出了声响……
日子还长着哩!莎弄清咳了一声继续前寻,她顺着你的足迹沿清水江逆流而上,岸边是流连着无数的村庄,风吹折炊烟。飘不散的是幽远的歌声。歌声是来自上游的森林。那个隐藏着我许多秘密的森林里,歌声是来源于一只美丽的梅花鹿。你心里终于有了着落,然后满意第踏上了归途。
日子就像春天的小鸟,飞呀,飞呀!结果就飞走了。油菜花凋谢不久,你又要准备收割小麦了;收完了小麦就开始掰玉米,可是玉米棒子还青着哩!你可以停下来歇一阵子。可是你还是没有停下来的痕迹,那台木制的织布机一直响在我孤独的梦里,那很有节奏的音符让我睡得很安详。我梦见了棉花地里那些雪白的兔子。天空依然冒着七彩的泡泡......
我醒来时是一个安静的清晨,安静得有些可怕。我探出声呼唤你,可是回答我的是寂寞的回音。后来邻居的老嬷嬷告诉我你去施洞赶集了。你卖掉自己亲手编织那几匹土布,换回一些聘礼。你打算收完了玉米就到森林里去提亲,这我后来才知道的。
那年干旱来得早,去得晚。玉米是收回来了,我们将它们衣服全都剥下,倒挂在房梁上。那些玉米生长在干旱的年头,像缺钙的孩子。可还是艰难地生长。
干旱要退走的那天傍晚,山的那边传来噩耗,一场森林的大火延绵到附近的村庄。据说是两个相爱的石头察出了火花,但我的爱却永远地失去了家园。那一刻,头脑一片空白。后来,我的悲伤引来了一场雨。我那场泪水一直持续到深秋。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栽种的水稻泡在水里,发了芽!
那段都属于我们最艰难的日子里,你眼里始终闪烁着泪光。泪水风干了,一些白色的盐分还残留在你的脸上。
已经长大了,可是在你那里却找不着哭泣的地方。我决定出去走走,你知道我心里的苦,在家里闷久了会出事的,你是既懂得疼爱孩子又能理解孩子的母亲。我只是默默看着你为我整理的琐琐碎碎,你知道我怕冷,我行囊里放了许多毛衣毛裤,那编织了你许多欲言又止的日子的衣服里,让我走了很远,却又永远走不出你的目光。
我已经走得很久了,然后就习惯了漂泊的生活,从一个城市飘到另一个城市,寻找着灵感,寻找着疼痛;习惯了一个人生病,一个人吃药。走累了,我就回到姐姐那所大房子里,定期去邮局取回为数不多的稿费,然后沿着街边从黄昏走到黑夜……
走得太远了,我都快要将那个村庄忘记了!亲爱的西雅洁,那个曾经布满我凌乱脚印和伤痕的村庄里你是我唯一的牵挂。
我是在姊妹节的时候回去的。虽然是我们最古老的情人节,可是我的情人并不在那里,我只是想回去看你!每次我回去的时候你总是喜出望外,遭殃的是那些刚刚过完冬天的鱼,你总是将我像客人一样款待,很是让我受宠若惊。吃饭的时候你随便就提到了麦地里的风,春天的风总是很多,森林没有了,那些风就无家可依,像我一样到处漂泊,它们经常跑到你麦地里舞蹈,然后将一些草麦弄得东倒西歪,我分明看出你心疼的样子。
姊妹节是在河边宽广的草地上举行的,所有的歌手及鼓手都不约而同地来到那里,悠扬的芦笙荡漾出了一条宽广的舞河,歌声及舞蹈一直持续到第三天的傍晚。你说我光看是不行的,决定让我穿上盛装融入其中。你再次让我受宠若惊!原本为姐姐准备的嫁衣就尘封在你巨大的衣柜里,翻开几层裸布那神秘的锦衣就重见天日,还散发着染草的皱裙里还保存着你全部的爱意。
亲爱的西雅洁,在穿上嫁衣之前我第一次在你面前显出紧张和束手无策的样子。你小心地为我整理装束:撩衣,套布,上装,最后插上银饰。穿上你的嫁衣,然后套上父亲为我锻造的一身铁,沉重了一个季节。带着你的目光走在那些女孩的中间,我后来的紧张是源于生疏的舞步。篝火燃烧起来之后,月色就重叠了。
两步一回头,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全都是我们迁徙的样子。舞蹈的感觉真好,紧张着又幸福着,所有的苦难都被踩到脚下了!
舞着,舞着,我好像又回到那只梅花鹿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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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畅典雅又接地气!沁人心脾!一种舒畅的感觉!
流畅典雅,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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