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戏：峰哥出国，4天没发文章。这几天竟还有700个新读者订阅云科技。收到600多条消息，大部分是问为什么没更新，一个叫“大兵”的读者说：“没看到更新，睡不踏实”。哈哈哈。我爱你。朋友。

林仕鼎是百度云的首席架构师。前两天峰哥跟他坐在深圳路边长椅上聊了一个小时。天气很好，行人气定神闲。他感叹说，这么好的空气和氛围，北京可找不到。

峰哥：我喜欢跟触类旁通的人交谈。在不同领域里抽象出类似的逻辑。虽然隔行如隔山，具体产品和技巧不同。但不同行业的高手是能交流的，模式和哲学是相通的。

林仕鼎：上次跟你聊过，云计算、大数据、中医都有类似的特点。从完全无BUG，转变到对错误有一定程度的容忍。从追求100%的正确，转变到追求一定的精确度，比如95%。

不追求紧密的因果关系，而是追求相关性。重视灰度，对一定程度瑕疵的容忍，换来对更大范围的问题的解决。

峰哥：中医被称为伪科学。但科学领域的发展逐渐出现这门“伪科学”的特点。

林仕鼎：可以说所有科学都将成为伪科学。

所谓科学就是可以被证伪的理论，伪科学就是不可以被证伪或已被证伪的东西。科学领域的结论在不断被推翻，在不同时间、地点和角度，老理论被新理论取代，而新理论又将被更新的取代。这些曾经的真理，都成为伪科学。

峰哥：科学定理的反面都不一定是错的，只是还没观察到证据而已。

林仕鼎：举个例子。当年达尔文的进化论被认可。他说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但更早一点还有个拉马克，他认为是用进废退。

简单说两者的区别是，达尔文认为群体的变化起始于个体的突变。个体突变随机产生，然后通过自然选择成为群体性的改变。但拉马克认为，个体可以通过自主行为改变自身，而且还可以遗传给后代。

在DNA和遗传机制被认识后，达尔文获得胜利，拉马克则遭到批判。但最新研究又表明，不仅仅是DNA影响生物性状，DNA形成蛋白质的过程也会影响生物形状。也就是说，拉马克也很可能是对的。

峰哥：这不仅说明科学和伪科学共生，更有意思的是对命运的看法。一方认为此生命运由前世决定。一方认为人在这一世也可改变命运。其实这两个观点都有道理，都在佛家的系统里共存。只是起作用的范围此消彼长而已。

林仕鼎：换个角度看也很有趣。如果你把一个群体看作是一个个体，那两个理论就相通了。

峰哥：为什么要把一个群体看成一个个体。

林仕鼎：蚂蚁，蜜蜂，都是个体。但单个的蚂蚁和蜜蜂无法存活，谈论单个的蚂蚁和蜜蜂没意义。蚂蚁群、蜜蜂群，形成整体才有统一的生存力。

这个关系跟器官或细胞与人体的关系一样。只不过由于有个大脑总控，人更容易被当作整体。而蚂蚁之间，蜜蜂之间，联系比较松散，在物理上可切割，就被当成个体。

单个蚂蚁不算智能，只按几条简单规则行事。但一群蚂蚁就形成一个智慧的整体，或许可以叫生命。人比起蚂蚁复杂，但个人力量有限，只有置身于社会中，智慧才被放大。这些都可以叫“个体无意识，整体有意识”。

蚁群形成智慧生命，这个生命高于单只蚂蚁，就像神之于人。如果说神真的存在，可能这个神就是人类自身。

个体和群体之间其实不存在清晰分野，不同标准会得出不同结论。认识到这一点，会发现达尔文和拉马克得到了统一。个体遗传个体，其实也就是整体的自我改造。如果整体有意识，也就是这个生命在自主进化，把后天获得的性状固化到DNA中。

峰哥：有本书叫《乌合之众》，说的就是人聚在一起就晕菜，乱来。多少有点“个体有意识，群体无意识”的意思。

林仕鼎：到底是个人在选择，还是整体在选择？到底是独立意识在选择，还是自然规则在选择？角度不同，结论就不同。

峰哥：看来你对“伪科学”是开放的心态。

林仕鼎：我小时候有过一次神奇经历。某晚上在暗处，好像踢到什么跑过的东西。第二天整条腿都肿，红红的。可能是毛细血管的问题，但去医院很多次都没用。

但有老人家说是碰到脏东西，于是妈妈带我去乡间找巫医。她祷告了几下，弄了张鬼画符，烧成灰合水让我喝下。第二天，腿居然就好了。

我也听过一个试验。把你眼睛蒙上，手上割条口子，然后放水，让你听起来像在滴血。然后这个人的症状就像是自己的血真在流一样。

还有一个试验，医生给你一片淀粉吃下去，但告诉你这是药。在精神作用下，这个人体内会出现那个药所会产生的元素，治愈一些症状。

峰哥：中医和科学像是两个体系。科学是越来越强，后一代比前一代更强，可积累。但中医是越来越弱，第一代是最强，后面的徒弟就渐渐弱。不可积累，需要经验。

林仕鼎：计算机里也有类似的东西。做算法就像科学，越来越强，可积累，一个复杂的算法被研究出来之后很快就能被掌握，并四处应用。

但系统不一样，有点像中医。不能只通过书本学习，还需大量实践，从中获得经验，且悟性很重要。如何搭建系统，这个问题从出现起几十年基本没变过，但能解决好的人不多。

系统方面外国人强些，中国人做算法还行，但很少能做好一个系统。

峰哥：中医像宗教。远古时期一下出现那么几位先知，说完所有道理。达到一个高峰。后人再也无法企及。只能学到先知的一截半点。科学是一步一步，慢慢往上走，不断创造高峰。

林仕鼎：计算机很有趣，跟其它学科不同，说不定能把科学跟生命、智慧本身连通起来。

密歇根州立大学有个项目，叫Avida，做人造生命的试验。他们认为代码其实就是DNA，通过复制、突变和环境选择来模拟进化过程，经过一代代繁衍，现在的人造生命有了一定的智能。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新的生命形式会出现，那时我们的认识可能会跨出一大步。

峰哥：其它学科不行吗。

林仕鼎：计算机最大一个好处就是可做模拟实验。且对于被实验对象来说，这是无干扰的。对于Avida里的人工生命而言，实验人员就是上帝，通过改变环境的函数，影响整个种群的进化方向。而且还不为它们所知。

但物理就难做实验。很难设定一个实验所需的时间和空间。一些大尺度实验可能要等几十年才能等到一个合适条件，一些微观实验则需要粒子对撞机这类稀有装置。医学和生物学也一样，在实验室里培养细菌一代代繁衍，要很长时间。

计算机就没这些限制，说不定还将改变这些学科的发展路径。

峰哥：我们上面说得都很虚。归根结底其实是要开放心态。从更高、更大的位置看，矛盾的东西就相容了。

林仕鼎：除了开放，还要能静下来瞎想、清谈。北京太忙太吵，少有这般心情。深圳这里，午后街边长椅，树下不冷不热，气候宜人、气氛闲适、谈伴有趣，正好聊这些虚而又虚、玄而又玄的伪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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