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写不好中学作文的60后编剧
(2012-11-21 16: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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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徐琳
人物简介:
莎漠,本名王冰,60后,山东籍作家、编剧,影视作品《村里来了个武立本》。
(本文刊于《新西湖》2012年11月刊,未经许可不得用于其他商业用途)
如果没有阅读,莎漠现在或许会是一名汽车修理工,或许会是一位民间手艺人,也或许会是城管中队长。然而没有或许,他现在,是一名编剧。
80年代的读书热潮
莎漠的中学时代,那是一个连街头小摊贩都看海德格尔,居委会大妈都侃人文哲学的“文学盛世”,各种刊物、杂志,百花齐放、不拘一格。学校唯恐学生们在来势汹汹的“文学漩涡”中迷失自我,便推出了“中学生禁看书单”,其中包括柏杨的《丑陋的中国人》、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等。
有了这个书单后,叛逆张扬的莎漠们兴奋了,终于知道“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了”!他们专门就照着书单,去寻禁书看。莎漠回忆道,“那些书对这代年轻人的成长很有帮助,我们当时都深受英雄主义的影响,看的都是《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战争与和平》等爱国主义读本,多少都有点个人英雄主义,而这些当时的禁书对改造我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影响很大。”阅读给了他们全新的视觉,他们如饥似渴地探寻一个新世界。
这影响,也直接体现在少年的不羁和狂放。说起来,莎漠却是因为写不好作文才高中肄业的。十七八岁的他,面对二十四五岁的语文老师,一个自认为写得标新立异,才华横溢;一个数落文不成文,语不成句,写得不三不四!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年轻气盛的莎漠一咬牙、一跺脚:“不学了!”遂退学。
当时写了什么文章,能有这么大争议?莎漠回忆,80年代初,全国都流行写开头+正文+结尾的作文,而他写文章完全不按这个套路走,想到哪写到哪,有些意识流,当时也就是负气,心想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鲁莽退学了。
退学后的青春少年,整日在村口游手好闲也是不成体统的,莎漠瞅着机会,去当了四年兵。部队的日子,没有集训的时候,他就窝在军人服务阅览室看书,“谈不上特别喜欢哪一类书,纯粹就是走马观花地看,因为海岛上实在太寂寞了,不看书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莎漠感叹道,“那时候看书不挑、不忌口,有时候一个产品宣传册、一个维修手册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90年代的投稿热
离开部队后,莎漠先后干过酒厂装卸工、装饰画制作、自行车维修工、以及城管。个中经历,也是五味陈杂,“干城管,从组长干到中队长,说白了,真不愿继续下去,就出来了。”莎漠说得轻巧。相比之下,他搞文学创作的路确实更为颠沛流离一些。
书读得多了,加上亲眼见证默默无闻的青年因为写书一夜成名,心中自然也就跃跃一试。回忆起“文学青年”的日子,莎漠颇有几分感慨。那时候的文艺青年会写诗,这可是了不起的事。小伙子一旦成了作家,就意味着会得到众多女孩子的爱慕。那时谈恋爱,没有“车子”的问题,也没“房子”的问题,一纸薄文便能博得美人芳心。在夜晚的河边、树下、林间,一首诗激情澎湃地念来,女孩子的心也一样澎湃。
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他所有的生活组成就是写,写小说,写长篇小说,写啊写啊就写了40多斤的手稿。为了让作品早日发表,他曾背着手稿,前往济南、青岛,去拜见文学杂志的编辑。最惨的一次,兜里只剩下80块钱,请编辑吃饭,只敢点炒土豆丝。编辑们说:“不错,你写的东西不错,不过还达不到发表的水平,继续操练。”
莎漠有些灰心有些气馁,可是没关系,90年代投稿热,想要出书的青年,没被拒绝过50次,也得被拒过30次,这就是当时的投稿现状。“而且不写字能干什么?写字已经成为生活习惯了,别人去打麻将去喝酒,我不愿意凑那热闹,就喜欢闷在家里,拿着笔在那瞎写。”莎漠轻描淡写得说道,但内心还是对自己产生怀疑,是不是我写得真的很烂?
2004年,对莎漠来说,是有非凡意义的一年。这一年,他的作品《柳庄轶事》一下子被两个重量级的省级文学期刊争相发表,并得到未来持续的稿约。“太意外了,完全想不到!就像一个大龄男,单身了十多年,突然遇到两个天仙般的公主,争相要嫁给他一样。”莎漠的文学创作生涯总算上了个台阶。
随着发表的作品越来越多,莎漠愈来愈坚定了退公职,专职搞创作的想法。亲戚朋友、父母媳妇,一百个劝诫,“搞文学就是不务正业,谁还能靠写字吃饭啊!”连莎漠交好的一个杂志社主编都说,“你光靠写字一定养不活自己”。莎漠的倔劲顿时被激发,就像高中果断肄业一样,他再一次,在较劲中下海。
10年代,文学变了
网络盛行后,莎漠买了电脑,开始上网,是莲园文学论坛的当红写手,他的小说被加入精品库,有诸多拥趸。终于不用再扛着书稿找出版社编辑了,终于迎来了敲敲键盘就能发稿的快捷时代!莲园是个文学青年聚集的地方,那里的人们普遍用“某某君”“某某兄台”相称,于是,莎漠君,得到了各位兄台还有JJMM们的赞誉。有位兄台说,他边读莎漠的小说,边擂电脑桌,桌子上已经被捶出一个坑。
快捷也有快捷的致命伤,欲速则不达,在文学领域,这同样成立。“到了95年后,文学滑坡,很多作品都是关系稿,自费就能出版。到了现在,书成堆成堆地出,谁还把书店当回事?”一时间,莎漠有些失落。他参加作协,却发现作协不交流文学作品,而总是搞一些人际关系联谊会。
“一个作家,如果没有一个平衡的心态去面对社会,写的东西就会跑偏。人心浮躁了,作品也就跟着浮躁。自己都不纯洁了,还能写出纯洁的东西么?”莎漠有些激动地反问道。“我很担心现在的孩子,他们能看什么书长大?”莎漠感言,“现在流行成功学、厚黑学。什么是厚黑学?脸皮厚、黑心就是厚黑学。现在的书都在教人怎么和人交往、怎么相处,说白了就是人对付人的策略,太可怕了!”
2009年,他离开文学圈子,开始做编剧,搞影视创作。“说白了是为了生存,也为了实现文学理想。谁说电影不是文学作品?镜头也是一种文化形式!”莎漠强调。写小说是讲故事,做编剧,其实还是讲故事,无非就是换了种形式。
今年,他创作的剧本《村里来了个武立本》已经开拍,由张晓波导演,侯迪、范春霞主演。这是他在编剧生涯中的第一个剧,像是在证明,编剧这条道路,他行得通。
“做了编剧之后再看文学作品,角度和感受就又不一样了。”莎漠介绍,他现在去看一个文学作品,是画面感的角度,会不由自主地把文字用画面感来展现,原先看不到的东西,现在能看到。“对艺术的理解,深度很关键。”莎漠介绍说,“无论从事何种职业,我们看待文学作品的态度,一定是批判接受作品。”打个比方,你可以赞赏某个人的作品,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一定佩服他的人品,再崇拜,也必须要有独立的思想去欣赏别人。
谈到文学的作用,莎漠正襟道,文学不能去改变社会,但是至少可以提高人们的精神素养和品味。文学的作用,就是对人产生作用,影响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接触了什么书,对人的一生影响很大。现在的太多畅销书,就是实用和功利,以至于我们的孩子有的甚至把父母都忘了,在感情上很淡漠,这就是孩子们所接触的文化产生的负面影响。”
无论待人接物,还是文学欣赏,莎漠的原则是:相由心生——有什么样的心,会展现什么样的文字。人可以有缺点,但是唯独一点,人品要好,说话要算数,此可谓君子;经济社会,追求自己的利益可以,但是不能损害别人的利益。
未来的文学市场,莎漠表示一定是看好的。随着物质水平的提高,人们对精神需求的追求会越来越突出。精神需求说白了就是文化养分,只有文化品位上来了,生活层次才得以体现,而文学家们的创作动力也会越来越足。